; 我也明白,不管我去病房多少次,满心挂念着阳球,我终究只是外人,无法左右阳球的任何事。
我对这理所当然的现实十分不满,还为此赌气。
当时还是小学生的我能做的事,任谁都能想像得到。
继续去病房探望不知会不会苏醒的女孩子,直到搬家为止。不是以家人的立场,只是个喜欢她的外人。她死了我会流泪,并祈求在丧礼上把我满怀心意写的信一起烧给她。
再把这一切当成人生的动力,逐渐长大成人。
跟受重病所苦的少女共谱的故事中,经常会有这种美好的结局。
除此之外我什么也做不到,但阳球愿意体谅。无能为力虽然会被他人取笑,也不是该被谴责的事。
我明白,这些事我都明白。
但当时的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所以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面对濒死生物该做的唯一一件事,阳球已经教过我了。
我度过好几个无眠的夜晚。
我想破头都想不出能说服自己的答案,好像不管做什么都会后悔,让我无法行动。
但时间不会停止。
到了搬家的前一天,我终于下定决心。
可能会被说成自私吧,我想把阳球的死归为己有,再把这件事永远记在心上。
病死的女孩一定会留在我心里,喜欢她的这份感情,如今也深深烙印在我的体内。
但不可能留存一辈子,总有一天会淡化成回忆。
连经历过风风雨雨结为夫妻的父母都因为感情失温而离婚,「喜欢」这种感情一定也十分脆弱。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把阳球给忘了。
但如果是我私心杀死的女孩子,那会怎么样呢?
应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可能忘记吧。
我好想喜欢阳球一辈子。
我冲进医院跑上阶梯。
我不是阳球的家人,无权对她做任何事。
不能听医生解释病情,不能支付医药费,也不能永远陪在她身边。
我只能发出悲惨或不幸等哀叹,等待阳球死去的那一瞬间,是个只能伤心流泪的局外人。
但我可以靠这双手作点改变。
病房中十分宁静,躺在床上的阳球身上延伸出无数管线,连嘴里也装着。可能是药物的副作用,她的脸有些浮肿,紧闭的眼皮丝毫没有睁开的迹象。
人工呼吸器规律地发出声响,我心脏鼓动的速度则快上一倍。
我握紧从家里带来的剪刀,一步步走向病床。
每走一步就觉得剪刀又重了一些,我用汗湿的双手重新握住好几次。
我脱下鞋子爬上床,将刀尖直接贴在阳球的胸口,再将剪刀高举至头顶,接着只要用力往下挥就行了。
但这样真的好吗?
会不会可能有奇迹发生?
阳球说不定会在这一瞬间醒来,而且疾病完全康复,又能跟我一起出去玩,或是康复到可以对话的程度。
我对阳球的病情一无所知,没人跟我说过治疗方针,我也不确定治愈的成功率有几成。那如果──
不论过了多久,我的心脏都无法平静,也无法平复紊乱的呼吸。
错过这次机会,应该就没有下一次了吧。
阳球会在我不知道的某处死去,等我长大后,也会把她忘得一干二净。这实在太可怕了。
但真的不会出现奇迹吗?
我想杀了阳球,同时也希望她不要死。
再也压抑不住的呜咽声从紧咬的牙关中流泻而出。
我感觉自己异常激动,视线漆黑混浊。
而我也作出了决定。
♦ ♦ ♦
我的初恋和杀意就这么结束了。
之后父母依照预定离婚,我逃也似地离开了那座城镇。随着爸爸调职辗转各地的期间,岁数也逐渐增长。
若说我这段时间一直将阳球记在心上,那是骗人的。眼前的杂事几乎耗尽我的心神,根本没时间缅怀往事。
走着走着,我也二十岁了。
可以自由使用当时无法拥有的手机,也安装了据说可以杀人的APP。
听说在占卜APP「孤独的羊」找到黑羊,就会帮你实现所有愿望,似乎连杀人都可以。
但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了。
在那之后,我从未有过杀人的念头。
这样的我在前往同学会的路上遭遇车祸。或许是因为我恬不知耻地回到这个和阳球生活过的怀旧小镇,才会遭天谴吧。
我搭乘的计程车发生车祸,受伤的我此刻意识也模糊不清,痛楚传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