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进医院超过一年时,让我十分惊讶。
明明近在身边,我却在阳球住院之前都没发现她生了重病。
我不清楚她的病情如何,毕竟不是家属,也没机会听医生解释,阳球自己可能也一知半解吧。
如果阳球的病能痊愈自然最好。
但我隐约察觉到这个可能性并不高。
就算不知道病名和病况细节,阳球的家人或护理师散发的感觉,也让我发现她迟迟无法出院。
我只是个外人,能做的只有陪无法离开病房的阳球聊天,替她排解无聊。
比如从同学的闲聊中知道的事,学校发生的事,日常生活中发现的有趣话题,偶尔会穿插自己编的故事,想让阳球开心一点。来自国外的老师、看到颠倒的彩虹,还有以前聊过被羊救了一命的事。
放学后,我会先去阳球的病房一趟再回家,假日也一定会去见她一面。我从来不觉得辛苦,也自然而然地继续下去。
不管阳球在哪里,只要她还活着,我们就还能说上话。
所以我不觉得寂寞,也不曾悲伤。
某次我去探病时,大家在阳球的病房乱成一团。护理师虽然不让我进去,我却宛如被吸引般窥伺着房内的情景。
除了医生和护理师,阳球的父母也在里面。
大家都盯着躺在病床上的阳球,她似乎没有意识,对开口呼唤的父母也毫无反应。眼皮闭得死紧,眉间堆满皱摺,流了一身的汗。
阳球的表情痛苦地扭曲着。
看到这一幕我才终于发现。
阳球明明这么难受。
我还希望她能继续活下去吗?
我忽然想起那只鸡,当时阳球对鸡做的事,还有阳球说的「比起单纯死亡,被杀掉比较好」那句话。
多亏如此,我重新找到了自己能做的事。
我虽然治不好不断承受折磨的阳球,但只是杀掉她的话一定可以。
这种思维相当偏差,却又充满魅力。
这就是杀意吗?
还是爱情呢?
我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阳球,同时也感受到杀意。
年幼的我心想:或许这两种情绪意外地相似呢。
「你听过杀人APP吗?」
听到我这句话,阳球缓缓眨了下眼睛,两眼直盯着我看,感觉有点可怕。因为肌肤白皙到几乎能透出血管颜色,阳球的双眸看起来格外漆黑。
「没听过,有这种东西?」
「最近很流行,班上都在讨论。那个APP本来是主打其他功能,但听说用了秘技就会帮你实现所有愿望。」
「明明是帮你实现所有愿望,为什么被说成杀人APP?」
「据说只要许愿,连人都可以杀。比起单纯实现愿望,这种说法才让人印象深刻吧?所以才被说成杀人APP。」
「真有趣,APP真正的名字是什么?透有用过吗?」
「名字啊,呃,好像是什么走失的羊……抱歉,我没记清楚。因为爸妈还没给我可以用APP的手机,我没办法用。」
「好可惜。唉,如果能用那个APP,透想杀死谁?」
阳球脸上没有笑容。虽然看过她对大人陪笑的样子,但她基本上都是这种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想,杀了阳球。」
我带着表明决心的心情,对眼前的阳球坦承。
我已经不记得阳球当时是什么表情了。
但唯独她的声音,我现在长大后也记得一清二楚。
「这样啊,那我等你。」
面对我的杀意,阳球只回了这一句,简直像举手欢迎似的。
想杀死阳球的心情绝无虚假,但这么轻易就被当事人接受,让我有些困惑。
「阳球不怕死吗?」
「这跟我的感觉无关呀,死掉以后就感受不到了吧,再来只要周遭的人接受就行了。因为我死了就会停在这里,往后你还得继续活下去吧?感觉你比较辛苦。」
阳球将自己的死亡处理得十分干脆。
「但我有点担心耶,透这么胆小,真的能杀死我吗?」
结果这变成我和阳球最后的对话。
之后阳球马上又陷入昏迷状态,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聊天了。
而且这次我没办法留在阳球身边。
说来没什么特别的,是因为父母离婚,以及随之而来的搬家。
妈妈回去娘家,爸爸被调到外地工作。
我也对父母反抗过,但当然无法推翻离婚和搬家的事实。
爸妈似乎都认为我不该再去阳球的病房。
他们劝过我好几次,叫我不要介入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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