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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像随处可见的愚蠢传闻,其实我不太相信。
加奈惠却极其严肃地继续说道:
「我在APP里找到黑羊就拿到毒药了,所以送给你,但不能拿来用喔。虽然没确认过,但里面可能真的是毒药。」
「这句话的玩笑程度有几成?」
「大概三成,总之拿去吧。」
「为什么?我没想过要下毒啊。」
「当成护身符之类的吧。因为美保最近常常发呆,感觉很危险。」
随身携带可能是毒药的危险物品,或许是想透过这种紧张感达到留意自身行为的效果吧,那可真是相当乱来的提神药。
话虽如此,有朋友注意到我的异常,还是让我很开心。像这样跟我一起聊聊低级的玩笑话,对现在的我来说也是贵重的抒压方式,我真的很高兴。
「那我就先收下了,谢谢你。」
我接过放有毒药的小瓶子,当作是朋友的好意。
如果这真的是毒药就好玩了。
这样我就能偷偷把祖母──
会产生这种想法,应该是濒临极限了吧,我有这股自觉。
放学后,我从车站通往家里的那条路上走路回家。
装着毒药的小瓶子还藏在制服口袋里,光有这个小秘密,就觉得痛苦的日常变得不太一样。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爸爸传了简讯给我。
可能因为本来话就不多,他连讯息的字数都很少,基本上都是「还好吗」,偶尔会变成「有什么问题吗」。
我知道这是爸爸最大限度的关切。
但在心情烦躁的时候看,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好像在确认我有没有偷懒似的,让人很不舒服。
个性笨拙到被妈妈抛弃,就算被亲戚硬塞了照顾祖母的重担,也没有一句怨言的大好人,这就是爸爸。在他身边一路看过来的我再明白不过。
但感性依然无法顺从理性,我还是对爸爸充满不信任。
其实我一点都不好。
拜托你现在马上回来帮我,如果真的没办法,就麻烦你多赚点钱,直接把祖母随便丢进一家安养中心。
现在我对爸爸的期望就只有这些。
但根本不切实际。如果宣泄不满也无法解决问题,就只是徒劳罢了。而且我还被祖母害得夜不能寐,我实在不想再白白浪费时间和体力了。
连跟爸爸讲话都觉得麻烦透顶,于是我先随便回了句「我没事」。
不知不觉,我也走到家门口。
站在家门前,我的心情就会越来越沉重,好像身体被灌铅似的。
我知道我逃不了,无可奈何。
今天我打开玄关门前也做了个深呼吸,作好心理准备。
踏进这个家的瞬间,我就会变成机器人,所以发生任何事都不会感到痛苦。
作完这个固定的自我暗示后,我开门悄悄地走进家里。今天应该也会有祖母刺耳的叫嚷声迎接我回家才是。
但家里一片寂静。
只听得见电视开着的声音。
过去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让我有些毛骨悚然。
「我回来了,奶奶。」
我试着说出好久没说的回家问候语。
平常祖母应该会吵着说肚子饿,或是骂我回来太晚,今天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仔细观察在房间里卧床不起的祖母,她动也不动,胸口也没有上下起伏,简直就像──呼吸停止了似的。
我吓得倒抽一口气。
祖母的病况可能突然恶化,得马上叫救护车才行。
我全身起鸡皮疙瘩,早该在家门外分离的感情全都回来了。
我的脚不听使唤,在站不稳的状况下想尽办法脱掉鞋子,这时我忽然想起口袋里那个小瓶子。
上一秒我还想用这瓶毒药亲手杀掉祖母。
意识到这一点,我就变得动弹不得。想要往前冲的身体和想要往后逃的心灵产生矛盾,让我无法行动。
在心中沉淀已久的感情开始蠢动。
说不定是真正的神对我伸出了援手,让我不用弄脏自己的手,帮我把祖母带到黄泉之下。我不必特别做些什么,只要暂时放着不管就好,跟直接下毒相比轻松多了。
我感到窒息,双手不停颤抖。
再这样下去,说不定是我先倒下。
残存的些许理性驱动了我的身体,我想尽办法拿出手机,手指却僵硬无法动弹。
已经可以自由了吧。
我好像能听见自己的低语声。
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不必下毒杀人,现在只要闭上眼捂住耳朵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