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说着,轻轻地笑了出来。
「知道自己是寄生生物(parasite)时也是,她向我说:『对不起,我诞生了。对不起,我想活着。』开什么玩笑?这世上有哪个婴儿会为这种事道歉?」
她以两只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
「不好好骂她一顿不行,但我的声音无法传达给她。」
──求求……您……
──救……救……
宗史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当时沙希未的话中含意。最一开始的那晚,她并不是要他帮助自己。
──救救她──
在失去父亲,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会遭遇什么的情况下,沙希未仍担心着侵蚀自己、在自己身上诞生,小小的自我意识。
而宗史没能听取她的愿望。
「你要……回归原本的生活。」
他艰难地说着。
「回家支持着家人。去上学,与朋友们朝未来的目标迈进。」
「这是要我把这一星期发生的事全部忘掉吗?」
「嗯。这应该也是那家伙所期望的。」
「好过分。」
「嗯。」
她说的没错。宗史无言以对。
「抱歉。」
「老师也只是想道歉了事呢。」
「……嗯。抱歉。」
他步出病房。
◇
宗史手里有张便条纸。
上头以凌乱的字迹写着「抱歉,没能遵守约定」,下方则留有大量的空白,恐怕她本来动笔时,想写的东西有很多吧。但她心有余而力不足,碍于没有时间或词穷而无法写到最后,只好在纸上留下她认为最重要的字句。
「哎,的确……不是道歉就能……了事呢。」
自己的心变得空荡荡的。宗史心想。
他早已达成原本的目的,将真仓沙希未带离危险之处,取回其人格,也确保了她的人身安全。她已经没问题了──包括那些悲喜交织的遭遇在内──想必能回归原本的人生吧。
而宗史也是。他再也没有被梧桐追击的理由,没必要继续躲藏在庇护所里,得以返回自己原本的住处,接下来便能……做个偶尔也会执行间谍工作的保全领域一般人士,回归一如往常的生活。
这是件该高兴的事。
他应该欣然接受才是。
──我宣示过要从你手中夺回小沙希未吧。
──也承诺过当你从她的体内出来时,会协助你找下一个身体。
结果……
江间宗史什么也没做到。
无论是哪个她所吐出的心愿或期望,都没有实现。
甚至连他自己决定而企求的,也没有达成。
「…………」
他吸气、吐气。
试着摆出有些烦恼的样子,却因为毫无意义而立刻作罢。
「……啊,这么说来……」
他想起来了。
得抹去至今为止那些胡来的骇客足迹才行。他在埃比森及周边公司里引发了相当严重的混乱,还在案发现场留下了摆明凶手就是江间宗史的证据。要是不快点处理那些,明天早上可能会有人朝他的脑门宅配一发子弹。
可惜为时已晚。
埃比森的员工相当优秀,不但收拾了肆无忌惮散布的混乱之源,凶手的身分也理所当然般地被查明。他们上传了影片,一名或许是保全部门代表的男人向股东表示:「这是幼稚的愉快犯犯下的软体破解案件,想必他将会遭受相对的报应吧。」
宗史愣愣地看完了那段影片。
尽管那根本就是针对他做出的实质死刑宣判,但他几乎不感动摇。
他比较喜欢虚构的故事,因为江间宗史的人生早就已经毁了。现在像这样待在这里的他,是已经消耗殆尽,彷佛残骸般的存在。
而这样的残骸也没剩下多少感情──无论是好是坏,是邂逅抑或别离──倒不如说那些感情在这几天里,似乎已经全部升华了。
所以,都无所谓了吧。
抛开常识、良知,以及法律,任凭情感摆布,企求着什么也好。
或是他的人生期盼着宛如B级动作电影般的结局也罢,一切都无所谓了。
他走到街上。
日落西沉,溽暑依旧。他彷佛泅泳在热气中,踏上被路灯照亮的道路。
「…………」
一反接下来打算大干一场的恣意妄为,宗史的脑中异常冰冷。他将作战区分为三个阶段,逐一填满要执行的任务。尽管能运用的时间所剩不多,但若能有效率地展开,嗯,总会有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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