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把柔软的法兰绒睡衣从头上套下,然后在扣扣子的同时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今天我的房间被锁起来了,他们叫我桃乐丝,还要我叫他们父亲母亲。我才不要,我又不是桃乐丝,他们也不是我父母。」
虽然对男爵夫妻很不好意思,但是果不其然啊。
「那你是怎么逃出宅邸的?房间不是被锁起来了吗?」
「我跳出二楼窗户悬挂在扶手上,然后放手,落地时有在地上滚一圈喔,跟我学到的一样顺利!」
诺娜沾沾自喜的样子让我不禁莞尔。那是我说在紧急情况才能使出的手段,因此诺娜焦急地辩解。
「门被上锁是紧急情况,被当过世小孩的替代品也是紧急情况。」
一股虚脱的笑意在我心底涌起,我热了杯牛奶,加了点蜂蜜交给诺娜,她边吹凉边慢慢喝。
「你本来就知道自己是他们死去小孩的替代品不是吗?上锁确实很不人道,不过我觉得你一开始就不该答应吧?」
「当时爱瓦女士很为难啊,她为难的时候都会紧紧握住手帕,那时候也握住了,所以我才说好的,反正不是说可以拒绝吗?」
喔?诺娜也注意到爱瓦女士的异状了吗?
「你看过爱瓦女士为难的样子吗?」
「有啊,有一次我对克拉克少爷膝击的时候,爱瓦女士正好进来房间,她那时候就握紧了手帕。」
等等等等,对克拉克少爷膝击?
「等一下喔,你对克拉克少爷膝击过吗?」
「有啊,是他叫我示范要怎么做的,维琪不用担心,我没有说『就是这样再这样』,也没示范给他看。」
你都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做了些什么啊?
(插图010)
隔天早上,我在带诺娜去汉森男爵家之前,先拜访了路上会经过的安德森伯爵家,我想向爱瓦女士赔罪。
「昨天半夜诺娜逃出男爵家跑了回来,他们府上应该很担心,我们待会就去汉森男爵家赔罪,在去之前想先来报告一声。」
我低头鞠躬,诺娜也学我低头鞠躬,不过爱瓦女士摇摇头。
「不用,你们不必去了,我这边会联络他们。这次都怪我没有果断拒绝,难为你和诺娜了。」
爱瓦女士说完就对侍女低语几句,侍女迅速走出了房间。
「那是四年前的事了,王都流行一种会发高烧的感冒,克拉克也感染过,高烧连续五天都没退。幸好他顺利熬过那场感冒,但是有不少小孩与老人都死于高烧。」
每几年就会流行一次让人久病难愈的感冒,感冒端看每个人的体力,体力差的人病逝也是天命,无可奈何。
「但是啊,我家老爷不是外务大臣吗?当时外面谣传说『他用了外国的良药』。他以前取得过效果很好的烧烫伤药,那时候自认好用就分送了出去,所以这次才会引起这种误会。不管他再怎么澄清,流言都没有消失,当时汉森男爵来到我家,他对谣言信以为真,泪流满面拜托我们把药让给他。他说他甘愿倾家荡产,不然女儿再烧下去会没命,尽管我们再三强调我们没有用药……」
啊啊,原来啊。
汉森男爵夫妻对于当时的事依然怀恨在心,又或者是爱瓦女士如今依然愧疚不已吗?所以她才没办法强硬回绝收养的提议啊。
「爱瓦女士,安德森家不必为此负任何责任啊。」
「按理说是啊,但是他们不讲道理的,不讲道理就棘手了。或许他们理智上也知道我们并没有用药吧,总之这件事与你们无关,很抱歉把你们牵扯进两个家族的纠纷中,真是对不起。」
最后我和诺娜前往巴纳德老爷的宅邸。
「爱瓦很照顾我没错,但自己家里就是舒服。」
「看到巴纳德老爷有活力,我也很欣慰。」
诺娜将路边绽放的一朵小黄花送给他。
「给你!巴纳德老爷!」
「喔喔,我第一次收到小美女送我的花。」
我设身处地为男爵夫妻想了想。
纵使是只和诺娜相处几个月的我,在以为自己失去她的时候都那么孤单了,真不知道失去三岁亲生女儿的他们是多么哀莫大于心死,我这次稍微体会到了那种沉痛。
我回家之后炖了一锅肉,同时用湿抹布东擦西擦,并把窗户擦亮。光是想像诺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我就忍不住自己的眼泪。爱瓦女士后来通知我说「事情都处理好了,你放心吧」。
隔天,汉森男爵家寄来好几箱行李和一封信。
「我们决定返回领地专心理政,很感谢你们给我们这段片刻的时光,让桃乐丝彷佛又回到了我们的身边。
威廉•汉森」
这些箱子里装着高价的礼服、鞋子、饰品、内衣、睡衣、室内鞋和包包,诺娜虽然不甚感兴趣,但是我看着这些东西觉得很揪心。
房门上锁确实太过火了,不过在知道诺娜逃出家门一去不复返的时候,在决定将这些东西脱手的时候,这对夫妻又是什么样的心情?他们已经坦然接受没有人能取代自己的小孩了吗?
我猛然想到,我父母送八岁的我离开时,是不是也觉得依依不舍呢?虽然我再也问不到他们了,但是我真想问问看。他们若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