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早,你……」
千早哭起来了。这样的感情并不是他的意愿,然而他没有打算停止……不经意间,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千早的眼睛里流了下来
为什么,哭起来了呢……千早并不能明白自己的感情。自己是为了父亲而哭泣吗?不对。那么,到底这些眼泪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千早意识到他一直感觉到的不协调的真实所在了……无论是在母亲的世界,还是在父亲的世界——自己都是不存在的
千早这受尽痛苦的八年时间,对于这两个人来说,只是一段需要被拿掉的胶卷,只是在那一瞬间失败了的场面而已。去掉之后,把前后接合器来,就恢复原样了——然后把切除的部分忘记就可以了
他们两人忘记了这八年的时间,就等于,不认同在这八年里一直痛苦不堪的千早的存在——因此,千早不能原谅这样的事情
「……我并没有觉得,我能够得到千早的原谅。如果你要求我履行说明的责任,那么我也打算竭尽我的言辞来说明」
听到邦秀的话,千早终于觉察到了——这是一种绝望
比起千早,恐怕有一种更深刻,更阴暗的绝望,完全覆盖住了父亲……这种绝望,并不是由于失去了对千早的亲情而产生的,而是这个人已经,对自己自身完全失去了希望——是这样的一种姿态
「不坐下来吗……大概,会变得有点长篇大论吧」
接触到父亲这样的,完全就像是正在西沉的夕阳一般的,淡淡的看似即将要消失的温柔,千早觉得,自己的愤怒急速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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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想觉得,白白地度过了这几年——我知道,你为了妙子非常努力」
——缓缓地,邦秀开始说了起来
没有把妙子叫到这里来,是不想把千早放在一对二的状况之下吧,而且,也不想让妙子听到吧……无论如何,这是作为邦秀对他们的关心吧
「也许千早从她那里听过了,妙子小姐和我恋爱之后就结婚了……我们一开始,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出身。因此后来就发生了相当多的争执」
这就是说,作为妃宫家族的旧习,邦秀作为担任镝木财团一部分工作的御门家的次男,这部分的事情了
「虽然生为商人家的次男,然而我对经商完全没有一点兴趣……虽然一直想着总归要成为大学的研究员,不过在和妙子结婚的时候,被丈人拜托了一件事情」
「希望你就任外交官职,是这样的话吧」
「是的。虽然我也非常迷惑,不过当时丈人也是现役的外交官……可是,在结果上,这一个决定,也许从这以后就完全打乱了我的命运了」
丈人的请求虽然确实是非常强烈,可是尽管如此,想要拒绝应该是可以的……然而虽然邦秀也有过这样的考虑,可是最终他还是接受了丈人的请求,走上了外交官僚的道路
邦秀因为是以研究员为目标的,所以外语只是马马虎虎能用而已,可是外交官是有很多谈判的工作——没有经商才能的人擅长谈判技术,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听说过。结果,为了熟悉工作,邦秀不得不花费大量的时间……终于到了他成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外交官的时候,丈人却过世了。这是千早他们八岁左右的事情
「虽然妙子也给了我很多支持,可是在另一方面,她对千岁的生命正渐渐地陷入绝望……在这个时候,非常不幸——不,是因为失去了丈人的后盾吧。我接到了调动的命令」
改变出任大使的国家,这样的工作方式,就正正是风云突变的事情……在极为繁忙的时候,千岁去世了,而且妙子由于受到了那样的打击,精神也变得不正常起来
「虽然现在,我也不太能理解那个时候的行为——虽然和妃宫的亲戚还有度会家族商量过,可是我也好周围的人也好,似乎都被丈人的幽灵附体了似的,大家都没有往辞掉官职的方向去想。在现实中家庭明明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我却不知为什么还被死者的旧习束缚着」
于是,不经意间,邦秀因为事物异常忙碌,就仿佛把目光从家庭的现实中移开了
「我还是,在这里判断错误了——后来,就已经变得倒行逆施起来了」
继续工作的邦秀对妙子的病情并不理解,于是不知不觉地就变得深信,妙子是治不好的,而且,这里面也有他不忍心看到妙子像变了一个人的样子——于是,很快地,他就完全远离自己的家庭了
「意识到的时候,自己所渴望得到的一切,仿佛什么都是他人的事情一样……只有外交的工作,本来这是从我这里夺走了一切的原因,然而不知不觉之间,却换成了唯一能够满足我的欲望的东西」
「……已经,不要紧了。父亲」
邦秀完全就是机械一般地不停说着事情的始末——真的是对一切都充满失望的感情,一阵又一阵传递给了千早
「是吗……」
听到千早的话,邦秀沉默了,静静地低下了头
「想要忘记一切吗?……那么,听到母亲的病好了的消息,父亲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我,在觉得高兴之前,首先感到了恐惧」
邦秀就这样抱着低垂的脑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直以来都把她置之不理,这一切,让我觉得就像一副重担一样压在肩上……在电话机旁边,如果不是听到妙子小姐一边哭一边道歉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父亲……」
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