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生活下去的。在她死后,肚子饿起来时,我那会儿决定以“日常的我”这一表现活着。那看起来处处都进展地很顺利。不过,若要想尽遂人愿,松田的存在就实在是太大了。和她相关的方方面面都太过私人化,而我对于私人的事情,还是带有不想让自己表现为任何模式的冲动。
——那,我如今所做的事情,不是很矛盾吗?
我显然是想让清川先生感到不快。就算说出口的都是真心想法,说的也都还是些基于某种模式、简单明了且经过筛选的语言。
我说道:“如果真想杀掉织原,那去做就行啊。把法律、伦理观都当作敌人,只听从自己的情感就好啊。结果不还只是打算吗?即使松田死了,也不想失去自己的生活吧?你假装表现出愤怒,其实只是来安慰自己的吧?”
清川先生用右手重重地打了我的胸口。
不,不对。他是揪住我的衣襟,我因为那个冲击而咳了出来。他双眼怒瞪着我。
——是你的错。
我想起织原说这句话时的眼神。不过织原的眼睛至少还比较纯粹。
“杀了犯人,你以为智子会高兴吗?”
清川先生大概是发自真心说出那话的吧。
然后,我不由得笑了。不是说有多可笑,只是我和他实在太不一样,似乎怎么也合不来。我觉得这恐怕是我出于自我防卫的冲动而笑的吧。他用左手往我脸上揍,我没倒下,也没觉得疼。
“你把我当傻瓜吗?”
“那没有。”
不如说,我有些接受了。
我觉得,松田选择清川先生作恋人或许是很自然的事。
即使是她,也可能会有这种类型的恋爱。互相选择适合作为对方恋人的模式、有效率且精明地过着幸福的日子,这也是有可能的。她能将霍尔顿深埋心底,关进没有窗户的密室,作为加工后的松田智子活着,就像她担任社长时那样。
但,不论是她还是我,都没法抹灭霍尔顿,没法朝他胸口刺上一刀。我们经常会想到在深藏自己内心某处的密室。
“大家都很装模作样。”我喉咙“嘶”地响了一下,“她死后,只要我们还在呼吸,就都很装模作样。你和我没有差别。你至少稍微精明一些,我只是稍微、有自知之明一些。我们终究都已经从麦田滑落下来了。”
清川先生像是在看异物般看着我。
我还想着他会不会就这样逃开,背转过去,把视线从他不能理解的事物上移开。但实际上,他只是拉下脸来,恰到好处地没丢弃“亡了恋人的青年”这一模式。
我继续说着:“吃惊了吧?毕竟你想从我这里得到温柔的安慰,你应该是以为我把你当作悲剧主角了。至今为止大家都是这么做的,所以认为这也是当然的。我才不管。我对你那浅薄的剧本一点兴趣也没有。你就直说吧,你一边说着想要杀掉织原,一边又是饿了就吃,到时间了还会去工作,最后终有一天会顺利地把松田的事情忘掉的吧?”
清川先生这次用右手揍了我。
我连躲开的打算都没有,已经不关心我自己的痛觉了,他的愤怒当然无关紧要。我踉踉跄跄地试图稳住自己的重心。
他用低沉而嘶哑的声音说道:“喂,织原为什么杀了智子?”
我摔坐到了柏油路上不动,啐了一口唾沫,说道:“织原还不是犯人,是嫌疑人。”
清川先生仍然用带有攻击性的目光看着我,但不再说话,背过身去了。
※
清川先生朝着车站的方向走去了。
我也站起来,再次吐掉一口唾沫,往和他相反的方向慢慢地走了。
事到如今,脸才开始火辣辣地疼起来,不留情而又孤独,像是掉进立食乌冬面里的一根荞麦面那样的心情。我这么想着,但有些不对劲,这是小泉的表达。
我想被清川先生揍一顿。大概就是想轻蔑地瞧不起他,同时也想以某种形式痛击自己,这同时也是浅薄而装模作样的情感。
——织原为什么杀了智子?
清川先生这样问过。
关于这句,我能够如实作出回答。
虽然不知道实情,但有基本上能够确定的事情。
对于松田来说,清川先生是一种屏障,是为了防止恋爱向自己靠近的屏障。松田专心地爱着清川先生,除他之外的男性似乎都不适于她当作恋人的条件。她就像这样,小心翼翼地构筑着那堵墙。
织原一定觉得松田和我都心意不专吧。
因此他会觉得自己有机会,在那天晚上采取了些行动。我不知道在那之前具体有什么情况,能知道的只是松田被勒死了这件事。
而织原的猜想,基本上对了一半。
或者说,是对了九成九。
我和松田不是恋人,连手也没牵过。只是,每到周四凌晨三点时,我们两人会在活动室里聊私人的话题,都是些非常非常个人的话题。
所以,我知道松田要在暑假到来时和清川先生说出分手的话。而松田知道,暑假结束时,我要向她告白。
我们认为那样是真诚的,认为是遵守着最低限度的规则。不过冷静地思考来看,也不应该说是那样,只是除了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之外别无他法。
那个周四,凌晨三点时,我不在活动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