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松田死后我所体验到的各种情感里,这是最接近救赎的。毫无疑问,这烦躁和不快感让我退缩,所以我才为了伤害古峰,写了那些东西。
在键盘上打出带有攻击性的情感时,我感到心平气静。我也认为这有些矛盾,但又感觉说不定是理所当然的。我同情古峰,和她有同感,怜悯她。想必,古峰也是一样同情着我。
我觉得,我们通过互相伤害、通过贬低对方对松田的情感,才总算能让内心得到一时休息。自麦田坠落,那像极了漂浮、像极了自杀,让人心情舒畅。
似乎是为了坠入缓慢的睡眠一样,房间中的暗度加重了。夜空看起来很晴朗,不过稍微带了点类似雨一般的湿润香气。
手机振动起来,那振动声响到可以直接听见。我伸手取来,看见备注是小泉的名字,就接了电话。
“晚上好,睡得还好吗?”她问。
“嗯。大概吧,头脑清醒多了。”我答道。
“我还以为古峰学姐已经去过你那儿了。”
“是来过了。”
“聊了什么事?”
“关于松田的原稿,聊了点。”
“聊得顺利吗?”
“怎么说呢。”
小泉的声音让人心情舒适,像是无意间的晨光,像是大汗淋漓之后喝的宝矿力水特电解质饮料,也像是活下去的意志和希望。然而这些都理所当然地伤到了我。
带着谨慎与踌躇的认真态度,她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因为我擅自和古峰学姐联系了。而且,我觉得果然还是不该让学长和古峰学姐见面的。”
“为什么?我们是同社团的朋友。”
虽说变成了这样,不过也是因此,我和古峰才是朋友。
“但是,”小泉甩下这两个字的转折词,沉默了段时间。我等待着她继续开口说下去。
“我总觉得,古峰学姐有些危险。”
听来小泉的话,我叹了口气,那不是叹息,不过小泉听起来或许会认为是那样吧,为了不造成误解,我开口:“她人不坏。”
“这我知道。不过,总觉得她有些过虑了。你想,要是真没有余地的话,在最重要的地方不就一步退路也没了吗?”
我们站在麦田的边缘。
在那里不再归去。
“‘杀了松田的是我’——古峰学姐是这样说的,明明不是这样的。”
是你的错,织原说。
小泉说想再出来见面,不过我拒绝了。
还请别想太多啊——留下这句话之后,小泉挂断了电话。
我再次启动进入睡眠模式的电脑。在这不知何时全暗下来的房间里,显示屏的蓝白光照着我。
松田那篇文本的后续不得不写下去了。
就算现在不写出来,我们也不得不继续流血。
※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时,是晚上九点左右。
好像是从公用电话打来的,不知道对方是谁。
我迷惑了下,但还是接了电话。也许是古峰打来的吧,我觉得。不过听声音,是某个语速缓慢的男性声音。
“要喝酒吗?”
是小此木。
“亏你知道我的手机号码啊。”
他没有手机。
“我记笔记了,笔记本是个好东西。要喝酒吗?”
“要喝也行。要来我家吗?”
“不,我已经在喝了。你来吧。”
他告诉了我一个在车站前的小酒馆名字。
“你一个人在喝?”
“不。还有个人,想介绍给你。”
想介绍,也就是说,对方应该是我没见过的人吧?
“到底在跟谁喝啊?”
“是清川先生。”
清川,清川飒太。
那名字,我听到过好几次了。从松田口中、听到松田的声音说过。每听此我都会皱起眉。
“早说啊。”
“不想见吗?”
“不是这么说。”
如果这时候小泉在的话,就会说没必要去吧。古峰在的话,会说必须得去吧。
“等我三十分钟。”
“啊,慢慢来。我们两个都会一直喝到你来。”
聊聊和松田的回忆吧——小此木说着,挂断了电话。
3
虽然没见过面,但我知道那个男性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