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能轻松说清楚的事。”
“为什么?”
“这个原因也是。不过,这么说吧,我可以说是已经播下的种子。毕竟是我跟你说开悟了。”
小此木“吨吨”喝着气泡酒。虽然还有很多没喝完,但他最后好像还是一口气喝空了。他把空罐子放地上,拿来清酒开封,一边往玻璃杯里倒一边继续说:
“开悟的有两件事(悟りは、ふたつある)。”
“啊啊,这听你说过。”
“我只跟你说一件。”
“另一件呢?”
“那个是秘密,至于原因,听了这一件就知道了。”
他把酒瓶放到桌上,恰好放在了正中间。
拿起装了酒的玻璃杯,他没喝就说了起来:
“开悟,是无意义的。”
“无意义?”
“不,准确来说,是有意义,不过那与其说是药物更不如说是毒药。”
“明白开悟是一种毒药,就是你悟到的吗?”
“应该是的,但我还不确信。”他喝了一口,就把玻璃杯放回桌上了,“这是第二件开悟的内容。所以说光是听这个就不知所云吧。但就结果而言,开悟就是悟不出来的东西。”
与其说是莫名其妙,不如说听上去像是敷衍的托辞。
“你好像在蒙我呢。”
“听上去像这样那也没办法。不过它本质是这样。我说的只是来回往复中的归途。
“归途?”
“去了又回。开悟就是这样一回事。谁都会尽在考虑去的方式,这可以说是没问题。要是能正确地去,就也能正确地回来。不过有时候,也有一去不回的,这是最大的悲剧了。所以我可以谈回来的路,但不想谈去的路。”
“去往那里?”
“无啊。”
“无?”
“敷衍点说的话,就是无我之境这东西,那听上去倒还挺有说服力。实际上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不过和笼统想象世间意象的开悟有点像。所以一旦开悟,就要在那里止步了。不过,回来的道路才是真真切切的。”
小此木的眼睛因为酒精而充血,他直直地看着我。我喝了一口气泡酒。
小此木说:“以开悟为名义的开悟是不可能的,毕竟开悟这种欲望自身就能成为开悟的障碍了。一开始就把它舍弃掉的话,回来也就很简单了,因为已经没有开悟欲这个障碍了。而如果一直怀着开悟欲、舍弃了其他所有东西,就哪儿都去不了,完全停滞下来了。”
“这种停滞,不是开悟吗?”
我不是很清楚,但觉得所谓的无我之境不就是那样吗?
“不是啊。只是看上去像是这样。”小此木看上去兴趣缺缺地说着,皱起了眉头:“舍弃所有的价值观,那是去路。读过约翰·罗尔斯的著作吗?”
“没,那是谁?”
“是个哲学家,写过《正义论》。那书里面提到过无知之幕这个词。”
“啊啊,那多少知道一些。”
它说的是舍弃各种先入为主的观念,比如自身的立场、利害关系,又或者是拘泥之处等等。忘掉各种前提条件的情况下判断事物——它认为戴着无知的面纱观察事物是找到正义的方式。
小此木点头:“那就好说了。跟开悟有关的‘无’本质上不是说要成为石头或是佛,而是达到罗尔斯所说的原初状态、裹着无知之幕。那么我们就知道这个‘无’应该不是目的而是手段吧。站在‘无’的角度注视世界,然后得到真理。如果只是止步于‘无’,那才是无意义的。”
原来是这样——我说着点点头。
实际上,我很难说是理解了小此木所说的全部内容,不过我都听到这么详细的地步了,不至于最后还是什么都不清楚。
小此木像是喝热咖啡一样慢慢地喝了口酒,又说道:“去的路是个秘密,回来的路就像刚才说的那样。人不能困于开悟这种东西。客观来看,这其实不值一提,为无聊至极的这些那些而或喜或忧就很棒。在无意义中寻找意义的是主观、是生命。而做到这样的时候,无意义就有了真正的意义。”
“也就是说,小此木你在无知之幕里悟出了开悟是无意义的。”
“就是这样。”
我总算喝干气泡酒,往玻璃杯里倒了些清酒。
“还有件事,也想听一听。”
“是什么?”
“之前为什么会带着台秤呢?”
大一春季,新人欢迎会那天晚上,小此木喝酒喝到酩酊大醉,我把他带回我房间照料。这件事的回礼,就是那个小型的台秤。
他像是感到不可思议的样子皱着眉。
“那当然是为了称重了,不然还能用来做什么?”
“是想用来称什么的?”
“是思哦。”
我还以为小此木说的是“死”,不过我错了,他马上接了句“我是想称称前一天晚上写的诗有多重。”,所以应该是注意到会让人误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