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连载版 第三回

去约会了。

  两人一同坐上电车、逛水族馆、一起面对面吃晚饭。

  ※

  没有兼职的这天傍晚,我打开了电脑里松田最后那篇文稿。

  反复读着那篇题为《为了与挚爱友人的对话》的文章,我想象着“而那,”的后续。可是一个字也没能加上去。

  当时,我想着松田的事、想着霍尔顿的事,也想着床上的祖父。

  祖父还活着的时候,须藤师傅曾跟我说过下面一番话。当时我迷惘于高中毕业后的选择,他则像这样与我相谈:

  “你知道人在死前会后悔什么吗?”

  我回答不知道。床上的祖父会后悔着什么呢?

  须藤师傅说:“美国有个统计,排首位的好像是没能挑战什么,这倒不是说想要成就怎样一番伟业,是觉得如果多遵从自己的思考而不是总听他人所说的话就好了。你觉得呢?”

  我很难答上来,“我觉得,我们这一代的烦恼大概也不会改变太多吧。”

  不过,与死亡比邻的他们,跟当时作为高中生的我辈,就算后悔着同一件事,其意味应该也大不相同。

  须藤师傅点头。

  “我工作期间,和老年人交流的情况比较多。感觉他们的想法基本上也差不多。照我来看,人不会成为所谓的大人。人在年龄大到一定程度、手头都是些工作或家庭的事情时,会把年轻时抱持的疑问埋在某个深处。而这不是成长,只不过是逃避。所以到了再添些岁数、有了空闲的时候,才会再次翻出来。即使身体健壮的时候说过开悟般的话,但当死亡迫在眉睫时,我们就又不得不面对它了。”

  是这样一回事吗?我思索起来。不过,当时年仅17岁的我当然不可能知道什么答案。

  须藤先生吐了阵烟,笑着说道:“那倒也不坏。没必要勉强成长。通过工作对社会做贡献、缴纳税金、出色地把孩子抚养长大,也很棒吧。因为这些理由而忘却自己的烦恼,甚至也有美妙之处。不过呢,在你这一时期能为那些已知的烦恼给出解答的大人,一定也不存在,至少我没见过。我们因为不知道怎么办而将烦恼扔到了一边去,还装作接受了这些的样子。等年岁增长到对死亡有所自觉时,眼前就会再次出现青涩时期的烦恼。像是爱啊、正义呀、自我哇之类的,这些又会再次成为问题。”

  能理解我要说的吗?——须藤师傅问。

  把他给我的可乐送到嘴边,我思索着,“是要让我认真为它烦恼吗?”

  须藤师傅摇头:“不是这样,如果讨厌烦恼,那就在合适的时候给它画上句号就行。”

  “那,是什么意思呢?”

  他微微地笑了:“我没法给你建议,毕竟我不知道答案。”

  最终,我在那之后不久,决定要选择就读现在的大学。理由之一是因为这样似乎不用勉强提高偏差值成绩也能进,另一个理由则是师傅他打算在这所大学附近开整体院。

  对于松田所着文本的后续,我感觉暂且还写不出来什么,于是关闭电脑。到暑假结束之前,还有一个多月的富余。

  3

  周日上午九点,我从家里出发时,天下着小雨。

  我和小泉约定在学校附近约15分钟电车车程范围内最大的一个车站相会。她是从家里坐电车到大学上课的,要是害她到我这附近最近的站点,那就并没什么效率。

  我在雨中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到车站。期间,我回忆起高中时期交往过的女生。我是在高三那年春天和她开始交往,到秋天分了手。我们在那约半年间是恋人。收到她的告白后开始交往、后来又以被她甩了的结局惨淡收场。以那姑娘的话来说,她总是不太清楚我在考虑什么,而不清楚对方在考虑什么的这一点,在她看来似乎就没戏了。我总是和同学们不太合得来,而和他人合不来这一点好像也不行。原来如此,我想道,人们对事物的看法会依情况而变。

  我对她一直都还算喜欢。或者说,与刚交往的时候相比,分手前那会儿我喜欢她的程度加深了。不过高中毕业之后基本没有再和她继续交往的印象,我也就坦然接受了被她甩了的事实,还觉得这发生在高三秋季反倒还好。毕竟下一个春天大概就要开始各自不同的生活了。只是,半年有点短。

  那之后我自然很是伤心,不过,我看上去不怎么显露自己的情感,倒还招来那姑娘的怒火,作为甩人一方的她后来哭了,而被甩一方的我则一直道歉,这我倒也不是没想过不太合理。

  如果我是发自内心爱她的话,结果大概会不一样吧。不过,发自内心爱着对方的那种恋爱,到底有多少呢?一个也没有?我不这么认为,它应该还是确实存在的。虽然尚未得到确认,可大概是存在的。但大多数的恋爱恐怕是错觉吧。

  我想起小泉那篇小说中的一句话——实际上对方无论是谁都好,只要哪怕仅仅是一时间幻想“这家伙不是和其他大多数人都不同吗?”就行了。

  这和我的思考方式很接近。我觉得大多数的恋爱情感不也就是这样嘛。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我内心是只想将更为特殊的某种恋情称之为恋爱。唯有不带虚伪也没有谎言、打从心底爱着对方的那种恋情,才是我想称之为恋爱并以这方式活着的东西。看来我还在五里雾中吧。 到车站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在云层间隙里甚至可以看到蓝天。我收起尼龙伞,皱起了眉头——这一整天就不得不带着这伞了吗?总觉得这样有些傻里傻气的,但也不能随手丢下它。要是每个车站里都设有雨伞回收箱那样的地方就好了。停雨的时候大家都把伞放进那回收箱中,再下雨的时候大家可以陆续拿一把。如果像这样的机制能理所当然地运作起来,那我好像就能相信世间的正确性。

  我买了车票进站,电车在五分钟后抵达了。在车上的十五分钟时间,我打算读着文库本打发过去。但总觉得不太能读进去。

  我只好随手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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