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志连载版 第二回

地在地底度过好几年。不求友人不求恋人,在它临近生命终结前才总算出现在地表,竭尽全力发出蝉鸣。蝉的鸣叫似乎是一种求爱行动,是雄性向雌性传达“自己就在这里”的信息,然后留下后代,短短几周后就死去了。

  我所能看到的,只是它最后的阶段。因此会误会它是喧闹的生物。但想到它们的一生,其实不应该是在地底吗?比起为了后代才不得不大声喧闹的地上时期,更不如它们的个性存在于沉默的地底时期吧?在冰冷、昏暗、静谧的地方,不求任何外物,只是活着,这不应该才是蝉原本的姿态吗?

  不用说,我在思考蝉的同时也在思考松田智子的事情。没法不这么想,蝉声让人联想到死亡,而死亡与松田智子紧密相连。她应该也有在地底的时期吧。当然,应该是有的吧。清川飒太知道在地底时期的她吗?当然,应该是知道的吧。

  冰淇淋吃到一半的时候,听到有个声音叫我,那是古峰。

  “好久不见。”她说道。回头一看,我有些讶异。她看上去仿佛添了好几岁,虽说马上注意到是因为她瘦了,不过好像不止如此。她的头发都失去了光泽,能看出来可能她还为了掩盖那颜色,化了很浓的妆。

  “你对面,可以吗?”她说。

  “当然,请吧。”我答道。

  坐下后,她立刻开口:“是《周四会》的事情来着。”

  啊啊,嗯——我含糊地回应。松田在活动室死了,而那犯人是织原。虽说还没判决,但这情况已经基本可以确定了。由于发生了社长被副社长杀死这样的事件,我们社团内部减少了活动,《凌晨三点的周四聚会》自然没法在文化祭上贩售了。

  她直视我的脸,说:“我还是想出刊。你肯帮忙吗?”

  我努力忍住不皱起眉头:“和学校里谈过了吗?”

  “嗯,那好像没戏,所以我们找找别的办法吧。我想尽量在收费低些、印数也较少的同人志贩卖会上出吧。”

  为什么——我很想这么问。为什么要做这种像是虚假正义般的恶心事呢?但我还是没问出口。我知道她会答什么——因为那是松田创办的东西——而我一点也不想进行这样的对话。

  古峰用热切的声音继续说,“我还是想把智子最后的原稿发表出来,而且要刊载那篇原稿的地方,我觉得非《凌晨三点的周四聚会》不可。大概,这就是我的工作吧”。

  我没能点头或拒绝。扪心说,我不想和这样的东西扯上关系。如果她还活着的话,事情就不一样了。但现在,我想和那些以所谓“为了松田”为名义的所有事情都保持距离。

  然而无法否定的原因,在于古峰看上去很是劳累,她远比我认知中的她更显老态。她那身影让人联想到枯萎的植物——不逢甘霖、土块龟裂、营养匮乏,却无法自其所处之境挪动半步的样子。尽管如此还拼命将根系延伸的那个方向,应该是《周四会》吧,是松田创办了但却没能制作出来的一册社刊吧。古峰凭附其中,给自己强加职责,借此勉强止住泪水、睁开双眼。回想起来,她一开始就有那样的倾向。松田死后,她给我来电的最初话题就是《周四会》的事。

  我已经决定表现得和一直以来的一样。这两个星期里,我还是有自信做得很像样了。既然如此那我应该点头,回答说“我觉得那挺好的。”然后尽可能承担些实际工作,说着为了松田而为古峰制作《周四会》。而即使要我写追悼文,我也还是会去写的。像那样表现,定然正确。

  毕竟,就是这样的吧?

  对于为过世好友而哭泣的女孩,我虽然几乎无能为力,但把已经差不多搜集完的原稿整理编辑成同人志并非什么苦差事。

  虽然明知如此,我也没能坦然肯首。我还不至于遵从自己的正义感到这种地步。

  “你想做《周四会》的话,去做就行了。但那不是为了松田,不要刊登追悼文,也别提到她死了的事情。”

  古峰立刻看似不悦地皱起眉:“那,她的原稿怎么办?

  “照原样刊登就行了,贩售的时候,写明提醒说有一篇未完成的原稿就行了。”

  “这样做,你觉得智子会高兴吗?”

  “我没这么想。”

  起初这不就是很清楚的吗?更何况,就算做出《周四会》,松田也不会开心或悲伤了。难道还认为她会在天上看着我们吗?

  不要说笑了,人类早在半世纪前就抵达了月球。想如今是有多少架飞机在天上飞?想已是有多少人造卫星俯瞰世界?松田智子已经不在了,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如今存留于此的只有我们这些人而已。

  “这是我们要面对的问题,不能把松田卷进来。为了我们自我满足而做的东西而提及她的死就做作了。”

  “别开玩笑了,”古峰瞪视我,用异常快的语速说道:“那说不通吧。大家都知道,还成了新闻。用她名字刊稿却完全不提她的事是不可能的吧。”

  “那改名就行了。她有用过笔名不是吗?只用过两三次,社员以外的人都不知道,对社员们公开就行了。”

  “为什么、你要掩藏她的死呢?”

  我不禁屏住呼吸。

  掩藏?

  看上去……像是那样吗?莫名能够理解。所以古峰才用那么严峻的眼神瞪着我吗?

  “不是这样,”我寻找措辞,思绪已经找到了,但说不出口、发不出声。好几种矛盾束缚得我无法动弹,“话不是这样说的,不是这样。”我无意义地重复低喃着同样的话。

  终于,古峰脸上的表情消失了,先前的怒容消散无踪,之后什么也没有留下。这大概是她平常的样子吧,在松田死后的三周里,她是以这样的面容度过的吗?

  “行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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