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的新人欢迎会上,小此木醉倒了,我无奈带他回到自己的住处。床被他占去了,我就看书。回来时是凌晨一点,我记得等小此木醒来时好像是两点了。那时候,我还没有早睡早起的习惯。
小此木在床上问道:“这是哪儿?”
由于他几乎没动,我都没注意到他醒了,突然听到声音就吓了一跳。
“是我的房间。还记得吗?小此木你在欢迎会上喝醉了。”
“是吗,没印象了。”
他从床上起来转身,双脚落地。
“不过,应该是这样吧。我之前决定要大醉的。”
“为什么?”
“因为没体验过。”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人。我把桌上的塑料瓶装矿泉水递给小此木,那是想着等他醒来后给他喝而去买来的。他稍微喝了一点,然后说:“也就是说,我被你搭救了吗?”
“没那么夸张。”
“说搭救,很夸张吗?“
“谁知道呢,不过一般生活中,不是这么用词的呢。”
“为什么不用?好的词就该用起来。”
小此木睡眼惺忪,眯起眼,一点一点地喝下矿泉水。塑料瓶机械地上下摆动,大概是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吧,他用昏昏欲睡的语气说道:
“我的包在哪?”
那里——我指向床的一边,那是个黑色尼龙登山包,已经用旧了。小此木咕哝着“啊啊”,弯腰探出身把登山包举着拽了过来。
“给你这个。”
小此木拿出来的,是勉强能放在手掌上的那种小巧台秤。主体是绿色的,指示盘则是白色,红色指针,当作时针来看的话12点的方向上写着200g。
“为什么?”我问道。主要的疑问其实在于带着台秤这种东西行动的原因,不过他答的不同:
“感谢就应该用好理解的方式表现出来。毕竟我借用了你的床,还拿了水喝。到首班车时间之前我想继续待在这里,就别在意了收下吧。”
我并不用什么台秤,能想到的用途大概也就是做料理之类的,但我也还没对料理热衷到打算自己烧饭的程度。而且只要有计量勺,应该就能按大多数菜谱做菜了吧。然而如此争论也挺麻烦,我就收下了那个台秤。
“谢谢。”我说。
“我这边才是要谢谢了。”小此木回应。
“谢谢”是个挺好的词,他说。好的词就该用起来,我答道,然后不由得就笑了。在新人欢迎会上喝得酩酊大醉、在并不亲近的同级生房间里醒来、拿出台秤的这个男子,不知为何让人觉得在意,哪里都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就很好。
他盯着我的脸说:“其实,我有个秘密。”
虽然那时候我没能注意到,但他一定也多少有些在意我吧,我还没遇到过知晓他所谓“秘密”的人。想来小此木应该是带着一定的觉悟才决定说明那件事吧,可是不知情的我漫不经心地问他,“哦,是什么?”
他那认真的表情没变,说:“高一那年夏天,我开悟了。”
悟?我不禁重复道。他接着说:“准确来说,其实还没开。只是觉得这应该就是开悟,不过还不确信,等什么时候确信了,就一定是开悟了吧。”
他恐怕还处于醉酒状态吧,我不知该如何回应是好,暂时想了一下,勉强问了一句:“小此木你是佛教徒?”
“不,虽然对宗教的构造有兴趣,但我没有信仰,我不是说这些事……”
他再次对着塑料瓶开口:
“所谓的社会,只是由两个规则组成的——我就在思考这事。不过是否真的只是两个,我还没弄清。大学期间,我打算深信如此。”
小此木学是个奇妙的男子。
※
十九点左右,西边天空晕染着美丽的晚霞。所谓晚霞是会因地而异的吗?在我生来成长的地方,那是偏黄的橘色,不过这一带的晚霞挺接近红色,一片就算称之为红色似乎也不为过的天空。
Move汽车漫无目的地越过山丘。山的对面,也和大学周围相差不了多少。田野也是宽广地展现在眼前,也有挂着同样招牌的便利店,虽然看不到学生用的单间公寓,但有很多怎么看都更像是民居的低矮建筑。
我们看到一间招牌都脏兮兮了的拉面店,要不是有光线透出来都不知道是否在营业,我们就在那吃了晚饭。吃的是碗没有任何特色的拉面,酱油味的清汤,深黄色的细卷面,搭配鸣门卷鱼板、海苔以及不油腻的叉烧肉,味道出奇地好。
在回去时的车里,小此木嘀咕道:
“要是赶上葬礼的话,倒想和清川先生说说话呢。”
我没有见过名为清川的人物,当然小此木应该也没见过。但那是从松田智子口中反复听到的名字。清川飒太,他是松田智子在家乡那边年长一岁的恋人。
3
周六结束了大学期末考试,我去商店里买了冰淇淋,到与之并排的学生食堂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吃。十四点四十分,此时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
我们大学里,不论在哪都能听到蝉声,恐怕蝉的数量远超学生人数。
我吃着香草冰淇淋,由于没有其他要做的事情,就思索着蝉的事情。蝉是沉默寡言的生物,至少和人类比起来甚是如此。一直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