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理都个性害羞,我没事也不会特别找人说话——以前不是这样就是了——所以我们不曾交谈过。然而有一次,巢里的蛋不见了。往下一看,蛋落在地面上。我马上离开图书室,跑下楼梯,途中遇到早我几步的理都。
察觉到脚步声的理都回头一看,和我对上视线,开口说道。
“蛋——”
我点点头,两人一起来到树下。浓稠的暗黄色液体从破碎的蛋中流了出来。
理都一言不发地蹲在那里,开始用手挖掘树的根部。我一起挖,把蛋埋在那里。
在那之后,我们就开始亲密交谈,待水杉的叶子染上色彩,我们已经熟知彼此——就连最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也是。
我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愤怒的感觉,但真正的愤怒不是那种东西。听到理都继父对他的所作所为,我才第一次知道真正的愤怒。
都是理都的错,静人每次都这么说。为什么要让我做出这些事?竟然诱惑我,理都真是个坏孩子。
这是卑劣至极的责任转嫁,但理都被他的话语束缚。
不是理都的问题,理都一点错也没有——要让理都明白这一点,我不知道费尽多少唇舌。理都是纯洁的,没有受到任何人污秽。
唯有静人是绝对无法饶恕的。
我思考着如何才能拯救理都。
即使告发他——就算静人的罪行被揭露后受捕,我也很清楚等着他的刑罚根本不够重,只会让理都暴露在名为同情的好奇目光下,因此受伤而已。
杀了静人是最好的方法,死亡是唯一适合他的惩罚。
我来动手也可以,被抓进少年感化院也无所谓——但那会让理都有罪恶感。不但如此,他还会为了寻求酌情处分,讲出最不希望被人知道的事情。如此一来,就没有意义了。
为了避免这种情形,必须让静人的死像是意外。在没有站台门又繁忙的车站,趁电车进站的那一刻,将静人推下铁轨之类的意外。不过静人很少出门。
发生在家中的意外死亡,无非是从楼梯摔下来,重物掉在头上,或在浴缸里淹死。
如果静人在家里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喝醉淹死在浴缸里,这样一定会被视为意外死亡——这就是计划的出发点。
理都说不能只有他有好处,我就要求他杀死立原爸爸。
从被立原家收养的那一刻起,我就像只被困在笼里的鸟。就算在笼子里也无妨,只要让我一天弹三十分钟的钢琴……只要有钢琴,我的心就能前往任何地方。
但在国中期间,我连钢琴都遭到禁止,钢琴被上了锁。
不考上青成学园就不能弹钢琴——当时我拼死读书,因为我想弹钢琴,我实在太想弹钢琴了。
我被说考试不是满分或最高分,就代表努力得不够。但在青成学园同年级的学生中,有真正的天才,他的堡垒是凡人所无法撼动。因此我从未考取令父亲满意的结果。
感冒或身体不适,我就会被骂自我管理太差。光是被蚊子叮也会被骂,真是只能笑了——虽然我笑不出来。
他从未说过慰劳或温柔的话语,尽管他的确不曾像齐木爸爸那样,对我挥拳相向。
完美的举止、礼仪、日常生活,要二十四小时都如此,维持三百六十五天,这并非易事。我自觉居人篱下,所以乖乖听从,但我认为扮演替罪羊的角色,我做的已经够了。
不过和理都遭受的屈辱和痛苦相比,那些根本就像轻柔的碰触而已。
实际上,我没有恨立原爸爸到想杀死他的地步。
杀意仅止如蛹,当时不过如此。
不过我不想让理都感到愧疚,为了让我们地位对等,我们才计划由我杀了静人,理都杀死立原爸爸。
下课和放学后,理都和我就计划进行了彻底的讨论。
如何才能不被怀疑,怎么样才能成功?
除了达到目的,还要同时让两人都能站在太阳底下、得到幸福,否则杀人就没意义了。
笔记本是——单纯用来打发时间而已。我们两人一边想着设定,一边交替书写对方。以讲给天使铃奈听的方式来写故事。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急也没用,我们必须花费不短的时间。我和理都在那时关系太过亲近,交换杀人会无法顺利执行。我们必须变成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不,这不该说是交换杀人。交换杀人是交换想杀死的对象,但我和理都的话——我比理都更想杀死静人,我想理都应该也一样。
不过我们需要决裂。一旦学校不同,即使我们疏远彼此,旁人也看不出来。所以我们必须在国中的时候就决裂。
刚好那个时候,齐木爸爸的缓刑结束,他开始缠着我。
他竟然想找我这个国中生要钱。他用想喝咖啡,给他一百三十元之类的借口靠近,真是彻头彻尾的人渣。要是他一辈子都不在我面前出现,也许我还会忘记。这一下,让我五岁时就怀抱在心的杀意又复苏了。
如果他打算缠着我一辈子,那我决定要加以利用。我决定不只是杀了他,还要让他成为杀害立原爸爸的凶手,反正齐木爸爸也有动机。我在美奈子以前使用的房间找乐谱——我把书桌当成钢琴,每天练习手指,所以需要各种乐谱——结果找到了齐木爸爸的手织毛衣,于是就策划了那个计划。
我只是粗略地想,要是父亲真的养狗,趁早上遛狗散步的时候下手应该不错。我对此并无执着,只要视情况挑时间,等他前往没什么人的地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