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找不到什么话语能简单传达自己的想法,手指浮在手机屏幕上彷徨时,老师先发来了消息。
“Musao也要放手对吧。”
一点不剩地吐出停留在肺部的空气,我仰躺在床上。
这个人真的,有时比我自己更了解我。
一阵冰凉涌来,紧紧裹住我的身体。那不是寒气,而是真空中绝对的平温。身上不带救生索被抛出气闸,随惯性环绕,漂游,每次视野中出现的母船影子越来越小。就是这种孤独的感觉。
好不容易从床上爬起,回到桌前。得复习备考才行。
正要关上笔记本电脑,我那张王子造型的照片下标注的艺人名字进入视线。
“Paradise Noise eXtra/MAKOTO”
那天,从黑川小姐口中听到玉村经理厚颜无耻的建议——那个瞬间我心里便已经决定,决定如何将Paradise Noise Orchestra分开。
我自己一人,和她们四个。
对于不经商量便做出的决定,凛子,诗月,朱音,伽耶,她们在生气吗?
估计在生气吧,虽然谁都没说什么。大家都一脸理所当然似地接受了我的想法,但做出决定后的瞬间,她们已经开始提出除去我之后的各种编曲方案。
想必,我做了无法挽回的事情。
没办法。至今为止,我已经在连续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大概今后也是。
我关上笔记本电脑,再次打开课本拿起铅笔,但完全看不进任何说明文字、算式和图表。叮叮镲在耳中刻下节拍,清音吉他声急速变换方位,在黑暗中烙下轨迹。
真是讽刺。不久之前,我还完全无法集中在音乐上,为此挣扎,然而如今不得不面临期末考试这一现实,脑子里却又只装得下在体育馆的演出。
不行了,休息一下吧。
合上课本放到一边,打开电脑,接通电钢琴的电源,拿起Washburn调音。仅仅如此便感到呼吸变得顺畅,我真的是无可救药。
距离六月二十四日,还有一周。
看了看日程表,我忽然意识到这个日期中不可思议的巧合。如今的我正要被抛向永远的黑夜,因此这日期也带上了特别的意义。
我启动iTunes,一点点滚动音乐库收藏。
这是我一个人的舞台,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演自己喜欢的曲子,甚至可以翻唱任何观众都不知道的歌。接下来我将划桨前往的,是除自由外不存在任何东西的真空大海。
按首字母排序的艺人名单停在C处。
卡朋特乐队(Carpenters)。
我双击曲名,闭眼靠在椅子上。
桌面音箱中流淌出无线广播DJ那神经质的喋喋不休,以及混杂在电话中结晶化金属般的异质声音。
距离六月二十四日,还有一周。
出航的日子令我急不可耐,又感到恐惧。
*
独自待在休息室,我只感到空旷又冷清。
天花板角落的监视/器屏幕上,映出场地的模样。
设在竞技场中央的舞台上,四名男性组成的歌唱组合向四面八方挥洒歌声与笑容,迎接数千名观众热情的视线与呼声。虽然影像没有声音,但振动从水泥天花板经过墙壁传到地面,便能体会体育馆里白热化的气氛。
由于静不下心,我绕着长桌一圈圈打转。
摆在墙边的化妆镜上接连出现自己的模样,就更让人静不下心来。哥特式的服装和之前拍照时穿的王子系穿扮属于同一类,以黑色、红色和银色为基调。我为什么会穿上这种东西啊……好害怕衣袖或者边角挂到吉他。虽然很想全都脱了扔到一边换上T恤,但已经晚了。
已经没法回头。
房门被人敲响。
一名年轻的男性员工探出头来,头上的棒球帽檐朝上翘着。
“现在是最后一首安可曲,还有十五分钟,麻烦您准备出场。”
他说完缩回脸消失,紧接着又有个穿西装衣裤的年轻女性说了声“啊,打扰了”走进屋子。她脖子上挂着内部人员用的ID卡和老大一台数码相机。是Naked Egg公司的员工,从白天彩排开始一直跟着我协助各种事情,名叫高冢。
“终于快到了呀。抱歉,连我都开始紧张了。”
她说着笑了。
“我还没负责过在这么大场地办的活动,今天的经验非常宝贵。门票也全都卖光了,真的非常感谢,都是多亏了村濑先生您。”
“不,我才要道谢,不讲道理地提了那么多要求麻烦您们。”
决定出演的过程很复杂,被人当面感谢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但高冢小姐没在意我心里纠结的想法,继续说:
“真的好厉害啊。听说PNO不来的时候,取消订票的人果然很多,但村濑先生决定单独出演之后取消的那部分又立刻卖出去了。经理也非常感激。其实他今天本来想当面和您——”
“没事的,这个真不用,真的。”
我慌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