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响反拍,不断向我们的血管输送热量。
是响指。
负责主唱的社员们把手伸向嘴边的话筒,用手指与手指奏响扎实的2&4拍,手指与手指,手指与手指与手指与手指——
舞台真的是种生物。我快要被汹涌的感情淹没,同时再次认识到这个事实。短短一周之前,他们甚至没有站到舞台上的打算,如今却露出精神十足的自信表情,支撑快要掉队的鼓,仿佛原本就是这样的编排,就连在地上找到鼓棒捡起时的动作都是舞步。
没关系。
只要在主歌B之前赶上就好。
没关系……
我甚至觉得耳边传来鼓励声。
鼓棒在手与手之间传递,从我这里看不到它最后的去向。但强有力的过门告诉我鼓棒回到了本来的地方。足够了。血液恢复热量,皮肤被火辣辣地烤焦,泛起毛刺。
随着歌声朝第二个高峰加速,我视野的下半部分开始燃起亮光。起初我没能理解发生了什么,因为自己也处于那股热量当中。但很快我便明白。那片熟悉的颜色是校服夹克的背影。一年级新生们接连站起身来,他们摇着肩膀,拍着手投身于节拍当中。无法置信。这不是什么节庆,而是校方举办的一次例行说明活动,本来只是一次局促的集会,处在钢管椅子、严格的时间限制以及教职员冷淡的视线等枷锁下。然而音乐的热量连那些枷锁都烧得一干二净,在人们心中点燃火光。
转调的合奏飞到更高处迸裂,歌声结束后,电钢琴朦胧的回响再次充满整个体育馆,仿佛连绵落下的雪花,将一切笼罩。我们的欲望、失败与憧憬全都隐去不见。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塌方般响亮的掌声,无能为力地目送自己的热量转眼间消失。
这样真的就可以了吗?
我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吗?
这是那些人想做的音乐吗?会不会只是我单方面强加给他们?
在喜人的路途尽头,为什么心里会冒出这种疑问,连我自己也不大明白。明明演出成功结束,明明令人愉快的汗珠映出的彩虹对面,大家笑得那么开心。
这股疑念堵在胸口,眼看要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于是看到轻音社的成员们退到舞台侧面,我便离开体育馆。
身后传来三个人追上来的脚步声。
“可以吗?都没和轻音的同学们打声招呼。”
“演得好厉害!姬川学姐肯定想和小真琴报告。”
朱音和诗月的语气里是止不住的兴奋,撩拨我意识内侧柔软的部分。感觉到令人汗毛直竖的痛痒,我缩起了脖子,加快脚步走进教学楼。
“……不,嗯……也不好打扰他们收拾场地,而且那什么,我是外人,只不过是擅自多嘴。既然演出顺利,他们肯定想自己庆祝吧。”
“小真琴是制作人,不是也算成员之一吗?”
“我听说过有那种工作结束以后绝不再和艺人见面的制作人,真琴同学也是这种淡泊的工作态度吗?”
平时乐队成员们的俏皮话总能更让我感到安慰,可唯独这一天,心中奇妙的波澜害得我觉得那些声音格外刺耳。
只有凛子一直沉默不语,走在我视野一角若隐若现的位置,估计是察觉了什么。
“而且编曲好有意思呀!”
大概是看到我反应不太积极,朱音更明快地改变话题。
“听了那个,好想自己也试试,不过我们人数实在是不够,而且男声只有小真琴。”
“这表演完全是真琴同学的风格。”
“比如女高音一直用相同的音跨越内声部,简直是小真琴小节爆发了呀。”
被人连呼自己的名字实在是感觉坐立不安,于是我插嘴:
“不,那估计是你们知道我插了一脚,听起来才有这感觉吧。没改多少东西,而且也不是我的曲子。”
“只要是真琴同学做的音乐,在地球另一头听都能知道!”
“我倒是觉得就算没提前了解也能听出是小真琴啦。”
真是喘不过气来。本来这些话都让人开心才对。
致命一击来自那天回家时在车站汇合的伽耶。
“学长,今天轻音社的那个,编曲是学长做的吧?”
见她两眼发光地凑过来,我差点仰到地上。
“……诶……为,为啥?”
“咦?我想错了?”
“是没错,但为什么知道,我没说过吧?”
她听谁说了?我想着正打探诗月和朱音的表情,但伽耶立刻回答:
“没听说,但一听就知道啊。学长的和声行进很有特点,所以今天也很快就听出来了。比如上面一直用主音让人听起来觉得像九和弦的地方。”
真的假的,有这么……明显吗……
诗月不知为什么一脸得意,朱音没出声但也是“你看吧!”那种口型。伽耶继续面带兴奋地说:
“编曲非常棒,跟合唱社毫无破绽的唱法又不一样,粗涩的感觉很适合这首曲子,我都忍不住想去参观体验一下轻音社了。”
大概是误会了我脸色不好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