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也还可以,而第二首该说是没放开手脚吧,或者说最没自信的一首,啊,那个,不是说您选的不好,我自己重新听过之后的确觉得您的选择是最合适的——”
电话另一头的邦本先生语气平和,而我的话语则带上了热量。
“——但也只是相比之下好一点,冷静下来一看,哪首都一般般。呃,您已经听过选完以后再说这个真的非常抱歉,但可以让我反悔吗?我会写出更好的曲子,请让我重新做。”
把想说的说完,现实感立刻流进喉咙,我猛地一哆嗦。
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被人委托了工作,而且对方都说OK了啊?只因为任性的想法就要把这些全都推翻吗?
短短五秒的沉默令人害怕。
不久后,邦本先生轻轻叹了口气,其中似乎还夹杂着苦笑。
“……您发来的曲子做得也很好,这是真心想法,没有恭维或是妥协的意思。因为是出道用的曲子,如果不是觉得质量值得赌上四个年轻人的人生,我是不会同意采用的。这次收到的曲子做得的确有这个水平。不过,您的意思是能写出更好的,是吗?”
“……是的。”
“已经做好了吗?完成了旋律和和弦?还是说还在构想阶段?”
我感到喉咙被堵住,说不出话来。
“不,那个……还完全没有开始。”
邦本先生浑厚的笑声冲出听筒。
“哎呀村濑先生,这时候要是我说‘已经有采纳的曲子了所以就用现在的’,您不是没法反驳吗?”
“唔……是,呃……您说得是没错……”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实在丢人。
“起初和您说的截止日是这个月末,如果在那之前能收到新的曲子,对我们来说完全没问题。怎么样呢?”
这个月末。还有两周。
不行,绝对做不到。
现在我心里空无一物。
“……抱歉,这个月内——可能有点难……”
“那么最晚到什么时候?”
“这,嗯……说不好是什么时候……要看能不能有思路……”
邦本先生已经不再忍着笑意了。
“最近很少见到您这样的人呀。啊,别误会,不是有什么不满,这种毫不妥协的态度实在是实在是只能说年轻呀,到了我这个年纪真觉得耀眼,太羡慕了。”
他还不如表达不满了,那样我也好有罪恶感。
这时邦本先生沉默起来。等了一会儿后,我耐不住沉重的心情打算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道歉再说。正要开口时,电话里传来吸气声,简直像算好了我的行动。
“……好的,那这样吧。我们的工作也要继续,不能一直等下去,而且现在已经收到了很像样的成品。所以再等两个月,截止日期延长到六月末,请写出比现在更好的曲子。如果来不及,我们会正式采用之前收到的曲子。您看怎么样?”
我说不出话来。
真是出乎意料的待遇。毕竟提出任性要求的人是我,哪怕对方发火、失望地撤销委托,我都没法抱怨。
可是。
“两个月之后,如果您再说没做出新的,但对现在的也不满意想撤回,那我们就难办了。如果您不能答应刚才的条件,还是现在干脆地放弃吧。”
我仿佛感到手机猛地变得冰冷,紧贴在耳朵上。
自己被逼到了绝路。明明对方拿出了最大限度的温情,我却感觉像是被人拿刀堵在悬崖边上。如果来不及,那首无聊的量产型舞曲便会作为我的曲子面世。两个月内,必须从空无一物的身体里榨出新的曲子,超越现在的成品。
“……好的,明白了,我保证。”
我终于能说出简短的回答。邦本先生回应时明快到刻意:
“我可没有兜底这种失礼的想法喔。是真心话。那首曲子很棒,所以现在已经很满足了。很期待能收到超出它的曲子。”
挂断电话后,我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完全没有余力在乎湿润的土粘到校服肩膀和耳朵后面。总之,心里只觉得搞砸了。
这——不是后悔
无论重来多少次,我肯定都会做同样的事吧。
与其后悔,不如一开始就不给邦本先生打电话。如今事情说出口,我反而觉得胸口的闷气消散,变得轻松了。
不过和这些无关,搞砸了就是搞砸了。如今手里有某根重要的丝线噗嗤一声崩断,散开,开始旋转。已经无法阻止。
还有两个月,怎么办啊?
我把问题抛向水泥墙。脸上迎着空虚的回音,我好不容易站起身。
真的能做到吗?
回答我的,不是我自己的声音。
——你什么都能做到。
——是你做到的喔,我都看在眼里。
那个人令人怀念的话语几次将我支撑,可这一次却深深地刺进胸口后向下坠,让我感到极其沉重。
&em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