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依然没有听。已经过了多少天呢。
别看了。再看多少遍也不会有变化。
我回到和黑川小姐的聊天窗口,回复她:两边都打算接受。邮件我会回复,不过黑川小姐可以也发一下回信吗?让他们把报酬和合同的内容发给你——
手指因疲劳而发麻,差点拿不住手机。
没想到光是回复接下委托就已经这么累。如果没有黑川小姐做经纪人——想想就觉得一阵后怕。已经不用担心了,其他事她都会帮我做好,我只要专心作曲就行。
意识到自己又要下意识点开”Misao”,我把手机塞到枕头下面。同样的事情打算重复多少次?现在立刻忘掉。
我坐在电脑前。首先是伽耶的毕业曲。已经和她说好了。
音序器启动的同时,手指从鼠标上滑落,眼睛无法直视屏幕。身体内侧已经干枯龟裂,千疮百孔,快要垮掉了。
*
第二天的排练我请假了。
在乐队的LINE群里,我只发了条“身体不舒服请假”的消息,然后立刻离开学校坐上电车。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啊。
把额头按在电车车门的玻璃窗上,我感到自责。对大家说了谎。身体没有哪里不舒服,只是,一点乐音也发不出来。
为什么。
只不过是老师没看我发的消息,为什么自己会是这个状态。
那个人已经很长时间不在了。自从去年七月起销声匿迹,再也没有露过面。
就算那个人不在,我还是一直做着音乐,无论夏天,秋天,还是冬天。
因为一直有她在听。
深夜,令人神经过敏般的寂静笼罩病房,用简陋的耳机听着为了上传视频网站而压缩到粗劣的声音。我知道,自己的音乐总会有那个人来听。
而现在,这一联系中断了。
圣诞节演出的时候也是——如果我自己要出演,知道老师在手术室里,或许没法站到舞台上去。
本以为唯独音乐无论怎样都能继续下去,但现在看来,自己的内心并没有那么强大。我靠在电车的车门上不住往下滑,最后蹲在地上。铁轨的震动直接传进骨头,响起金属的空洞节拍,脑海中浮现不出任何旋律。
华园老师在做什么呢。连LINE都看不了,就意味着——
别想了。反正也想象不到什么好事。
我咬紧嘴唇,拼命说服自己。
回到家,坐在书桌前,我抱着双膝打开电脑。
重新读两份作曲委托的内容。上面列着组合或是专辑的风格、对曲子的构想和需要参考的艺人或是曲名。尽管能理解其中表达的意思,内心却没被唤起任何反应。
已经接下了委托,不做不行。
总之,必须动起手来。
虽然对不起伽耶,但她的毕业曲还是放弃吧,没有时间。首先歌舞组合的曲子是这个月截止。需求是重型的电子舞曲(EDM)。先做一份鼓点和贝斯行进的循环吧。既然知道要配舞蹈,为了完善构思也得仔细地看那四人组合的舞姿。
我打开制作人给的视频。估计是在录音棚拍的吧,四名身穿运动服的男女背对着镜子,伴着一首接一首有名的舞曲跳舞。布鲁诺·马尔斯 (Bruno Mars),威肯(The Weeknd),贾斯汀·汀布莱克(Justin Timberlake)……
看着看着,便感觉呼吸困难,我把音量调成0。
胸口稍微轻松了一些。耳机带来的厚实暖意将我笼罩。四名男女健康性感的肢体在我的视网膜上摇曳着滑过,然后消失。
在第四曲(大概吧,没有声音不确定)中途,我停止播放。
总觉得——要被纯白的昏暗淹没,再也回不来。
我摘下耳机,态度疏远的冷气灌进耳朵。一个个细胞被空气浸透,松散地瓦解,我逐渐变得不再是我。
敲门声响起,液化的我勉强恢复原状。
一直开着的电脑已经进入睡眠状态,屏幕变暗。现在几点?点开手机一看,已经是晚上。究竟浪费了多少个小时?
敲门声再次在屋子里回响,令人烦躁。
“小真?在不在?”
是姐姐的声音。
光是从椅子上起身,脖子、肩膀和腰的关节便嘎吱作响。我皱着眉头开门,便看到姐姐一脸不高兴。
“乐队的女生来找你。”
“诶?”
涣散的视野彻底变得清晰。是因为我排练偷懒,气得找上门了吗。
“是说大家都来了?”
“不,就一个人。”
一个人。是不是朱音啊,她家离得近。凛子也有可能,毕竟对我很严格。诗月经常想到什么立刻行动,说不定是看不下去了,想来当面说些什么。不管是谁都让人心情沉重。我低着头打开玄关大门,却看到最意外的一个人站在走廊。
“……学,学长……抱歉,我突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