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弱奏之乱乃心之乱。
估计大多数人都觉得没听过,也难怪,是我最近自创的。
演奏很大程度会受到精神方面的影响,特别是在节奏舒缓或是乐句悠长的地方。如果是华丽的独奏速弹或朗声唱到高潮,很容易靠气势一口气糊弄过去,而相对收敛的地方则更需要集中精神。
放到负责维持节奏稳定的鼓上,这点便更加明显。在旁边弹贝斯能立刻察觉,透过皮肤感受到不安定的味道。
三月上旬,在录音棚排练时,我感到诗月的鼓点中不整齐的步伐。这天的新歌是应伽耶毕业而写的慢歌,编曲以及朱音的唱法都很恬静,于是节奏组的凌乱格外显眼。
话虽如此,诗月毕竟是一流的鼓手,能很快重整步调,没过几小节便恢复以往的律动,所以朱音和凛子应该都没发现。
只有同属节奏组的我注意到了。
“……新歌,是不是哪里写得不好?感觉你敲的时候一直犹犹豫豫。”
到了休息时间,我追上到外面买饮料的诗月问道。
“咦!?不,哪有,真琴同学的曲子和以往一样棒极了!”
诗月急忙回答,然后重新转向自动售货机。
紧紧握住“咕咚”一声掉下来的瓶装饮料,她背对着我思索片刻,然后叹了口气垂下肩膀。
“……真琴同学真是的,对人家不想被发现的事情总是这么敏锐……可能是演奏时表现出来的。看来我还要多加锻炼。”
“不是,呃……?”
是不该问的事情吗。
诗月喝了口瓶里的水,等呼吸平静下来,下定决心直视我的眼睛说:
“今晚,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那天晚上,诗月打来电话。
拨过来时选视频通话好像已经理所当然一样,这样一来只有我这边关上摄像头也不太合适,于是直接接通。诗月穿着之前见过的那件非常有情调的睡袍,焦点对着胸口,我实在不知道该往哪儿看才好。
可要是提出来,感觉又会被问到为什么那么关注睡衣,只好装作不在意。
“真琴同学,谢谢你空出时间。”
诗月说着,在屏幕上深深低头。
“啊,不过稍等一下,为了说话的时候能保持冷静,得在左右放上白熊卡列林和企鹅娜塔夏才行。”
屏幕上映出布偶的脑袋。
“真琴同学。”诗月的声音变得沉稳。“今天拿出没水平的演奏非常抱歉,明明练的是新歌。”
“没事。嗯……遇到什么事了吗?”
“是的。……是家里人的丢脸事,所以本来不必和真琴同学说,但与乐队也不是毫无关系,尽管丢人还是说出来吧。……其实父亲又被发现出轨。”
她的回答完全出乎意料。
出轨。而且是“又”。
以前就听她说过,因为父亲出轨,夫妻关系濒临破裂。说是“又”,就意味着当时的纠纷姑且平息,但他又和别的女性——是这么回事吧。
“这……嗯,真不容易……和乐队有关是说?”
“以前父亲都含含糊糊地敷衍过去了,但这次事情传到了母亲的老家,终于到了要离婚的地步。”
事情越听越麻烦,但我还是不明白和乐队的关系。
“如果离婚,我当然是跟着母亲……‘百合坂诗月’和‘村濑真琴’在所有姓名占卜里都非常般配,可换成旧姓‘织野诗月’以后占卜的结果就变得非常不乐观!”
“这扯太远了吧?”
哪里和乐队有关系……?
“啊!对不起,刚才那个只对我是件大事。”
诗月一下子满脸通红,抱紧了企鹅。
“先不提名字如何,如果离婚,母亲恐怕会搬家,回到织野老家所在的藤泽。”
“藤泽啊,湘南对吧?好像……相当远。”
到我们高中的路程估计要花两个小时左右,每天这样可吃不消。
“如果提到转学之类的事我会坚决反对,要是和真琴同学分开绝对受不了。”
诗月两手握紧拳头,精神百倍地说着,又立刻垂下肩膀。
“可是如果只有我租房子留在东京——就只能和母亲分开,做不到两面兼顾。”
“哦哦,嗯,和你母亲。”
这时,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虽然犹豫该不该问,但感觉最好能知道,于是慎重地斟酌用词:
“你和母亲关系不错吧?那个,虽然有段时期乐队的事遭到她反对吵过架,但那件事已经结束了吧,太好了。”
“不。关系并不算太好,而且我不记得她向我道过歉,所以吵架还在继续。只是她不再多嘴而已。”
诗月语气冷淡。
“不过从花道家的角度来看,我对她感到尊敬。母亲是我的目标,比母女关系更重要的是师徒。”
正常来说应该反过来,更重要的母女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