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们正等待交通灯变绿,朱音愣了一下,朝我的脸看过来。
“……当然,还会见啊。他都说要问问音乐业界的人,而且还说有其他事也随时联系。”
那是客套话——不对,如果擅自断定是表面功夫,对三栖野先生很没礼貌。
“我和三栖野先生见面,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不会是觉得我可能真的考虑做偶像吧?绝对不可能呀?和粉丝打交道之类的我可做不来,太累了,我想专心玩音乐。”
“我是觉得绝对不可能,但实际见面聊过之后,那个……他人那么好,会说话又体贴人,朱音你好像也挺高兴的,多见几次之后,怎么说呢,就担心会不会被他拿花言巧语说服。”
怎么越说越觉得害臊得要死?为什么啊?
朱音的眼神变得像是发现了小鸟的猫,使劲把脸凑过来。
“说白了就是担心我会不会被他哄骗?小真琴你担心这个?”
“哄骗——嗯……是不是概括得太随便了……”
不完全对,但也差不多。毕竟是那种不得了的美男子,朱音也是女孩子,目前已经对他相当有好感。
“啊呀——小真琴竟然担心我这个!是不是可以拜托妈妈今晚点寿司了。”
有什么可庆祝的?
交通灯变成绿色,朱音立刻朝车站方向跑去,我也连忙快步跟上。
进站后穿过中央检票机,来到站台时我才总算追上。
朱音猛地转过身,带着灿烂的笑容说:
“不过不用担心!别看我这样,但用情很专一的!其他男人再怎么美貌也不会动心啦!”
“……诶?……唔,嗯。”
我只能呆愣地回应。
我明白,对音乐用情专一是吧。竟然有点担心她会被帅哥哄着转去做偶像,我真是太傻了。抱歉怀疑你。——明明只要这么说就好了,可不知为什么没能开口。
总觉得,在朱音笑脸的背后,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明明知道有什么东西潜藏在幽深澄澈的水底,可水面反射的阳光太过耀眼,只能屏住呼吸眯起眼睛——就是这样的心情。
很快,朱音的笑容如幻影般淡化消散,随后列车滑进站台,在她背后缓缓停下。
回去的车厢很空,我和朱音并肩坐在座椅的一头。
“今天谢谢啦,小真琴。”
朱音伸了个懒腰说道。
“虽然也想和三栖野先生聊聊,但最主要的还是想和你说说话。”
“诶,我?为什么?”
“最近都没两个人单独说话嘛。”
“嗯?嗯,也是。有什么要说的吗?乐队的事?还是有什么烦恼?抱歉我没注意到。”
“不是有事才说而是想和你说话!为什么不明白呢!”
“啊,是,抱歉。”
……她为什么生气?
“以前我在铁桥下面咪呜咪呜地哭的时候,是被小真琴发现然后收留的吧?不好好照顾我可不行喔。”
“自称是弃猫,拿的吉他可不便宜。”
这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问道:
“对了,以前我还没玩电脑音乐,刚开始弹吉他的时候经常去那片河滩练习,你也是吗?”
“嗯,初中时常去。毕竟不去上学,一直待在家里也觉得过意不去。说不定初中时好几次和你擦肩而过呢。”
“我是在比铁桥更上游的水泥那边练。啊对了,自行车道有小转弯的地方,每到傍晚是不是总有个转呼啦圈的大叔?”
“没错没错!一次转五六个!他身材特别好,动作又灵活,在附近挺出名的!”
“是是,穿的运动衫紧绷绷的。”
“另外经常看到有个姐姐牵着五只西伯利亚哈士奇散步,可爱是可爱,但感觉挺辛苦的。”
“啊,那个我也见过一回。到了六点左右有移动面包店开车过来——”
一时间,我们入神地聊起了在河滩的经历。
以前都没怎么注意过,但家离得近就有很多共同话题。比如常去的店,常走的路。虽然初中不在同一所学校但学区相邻,所以各种参观和活动的地点都一样。此外,我们还在意料之外的地方发现了共同的熟人。小学时我和朱音去过同一家英语会话培训班,不过我只去了不到一年。据说是英国出生的老师俨然一副贵妇人模样,却经常接连说些糟糕的笑话,是个有意思的人,课外时说话很有趣。如果我再去久一些,说不定能在圣诞聚会或者什么活动上认识朱音。
在山手线坐过半圈期间,我们一直漫无边际地聊着这些小事。回想起来,我甚至不记得自己上次花这么长时间聊音乐以外的事情是什么时候了,而且对方还是乐队的成员。
[译注:山手线为环状线路,按固定方向往复行进,运行模式分为“外环”(顺时针方向)与“内环”(逆时针方向),两种模式运行一周所需的时间均为60分钟左右。]
就算是我——也不只有音乐,至今有过种种经历,呼吸过各种空气,接触过各种事物,之前只不过视野太狭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