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惹怒他,于是我把话留在心里,但哪怕相隔地球半圈,能察觉的还是被他察觉了。
“我没有独自搞音乐的能力。”
拓斗先生嘟囔道。
“能作词作曲,吉他弹得也还行,能唱歌,但所有部分都自己做,就做不出个完整的东西。英国这边也好几次跟我提出道,但最后都没能成。要么是打算一个人做结果失败,要么是跟合不来的人一起搞结果失败。就快放弃的时候,有家日本的公司来找我,姿态特别低,说尽可能满足我的要求。于是为了转换心情,我就亲自找了日本的制作人。”
桌面音箱里传出拓斗先生的声音,仿佛在海水细碎的泡沫中不断下沉。
“都不记得听过多少张专辑了。毕竟是很久之前,当时的在线平台上几乎找不到日本歌,我还特意弄来实体盘听。几乎全是垃圾,到中途我都搞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了。”
幻觉中,我仿佛清楚地看到拓斗先生憔悴地蹲坐着,屋子里堆满几千份CD盒。伦敦褪色的夕阳打进没有窗帘的窗子,被破碎的盒子反射,光影形成复杂的马赛克。那简直像插在MV间奏时的一幕。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恐怕是首哀伤的曲子。
“最后在堆成山一样的垃圾里面,我总算找到一个人还算行。”
“……是莳田旬先生吗。”
“莳田旬当制作人的事,是我反悔了。然后感觉音乐方面已经没希望,所以放弃了。”
被塑料盒子掩埋,喘不上气来,拼命挣扎,终于在坚硬的水底找到一丝光芒——却被自己毁掉。
“就算离开音乐,演艺类的工作我一样要多少就有多少,而且有很多想画的画。至于音乐,有兴趣的时候偶尔玩玩就行。本来是这么想的……直到有个小屁孩把我和莳田先生的曲子翻出来,擅自改编成那样发到网上。”
“……啊啊,嗯……那件事真的抱歉……”
“道什么歉,我夸你呢。”
刚才那是夸我?
他周围的人肯定相当辛苦。
“那,你不会也不想玩了吧?”
“啊不是不是。……除了音乐我也做不来其他事。”
“我也觉得。你不玩音乐会什么样,完全想象不到。”
拓斗先生叹了口气。
“要是必须在不做人和不玩音乐里选一个,你肯定是选不做人,一秒都不会犹豫。”
他这话也太没礼貌了吧?
*
寒假最后一天,由于被黑川小姐拜托了点小事,我比排练时间早了一点来到录音棚,却发现柜台处挤满了人。
“黑大人,不在吗?”
“黑死蝶复活是真的?原班人马?”
“和蝶大人复合了?”
一群女性挤在那儿七嘴八舌,年龄都在二十几三十几岁的样子。她们没带乐器,不像是玩乐队的。而柜台里面不见黑川小姐的影子,是年轻的员工们无可奈何地应付场面。来租录音棚的人都在远远围观。
“——小真,这边!”
听到偷偷摸摸的声音,我转头看去,只见大厅更里面通往办公室的门开了个小缝,勉强能看到有手指在招呼我。
我跑过去,侧身溜进门缝。
黑川小姐就躲在那个堆满架子和器材的狭小办公室里,把我拽进去后立刻关上门。
“蝶野那家伙,闹出这么大事来……”
她怨恨地嘟囔一声,咬紧嘴唇。
“我听她们说什么复活。”
“好像是在乐队官网发了公告。说找我做主唱,这个月在我这儿办演出。”
我眨了眨眼睛。“Moon Echo”不只有录音棚,地下还有专业场地可以办现场演出,能容纳三百人左右。
“咦,不是,那个——是骗人的吧?”
“蝶野的乐队要在我这儿办演出,这事是真的。”黑川小姐说着垂下肩膀。“用其他名义过了我这儿的选拔。最近太忙,没时间亲自去看,结果没能发现。”
业余乐队的演出大体分两种,一种是完全由乐队自费包下livehouse,另一种是由livehouse方面的人负责组织,募集出演的乐队。后者属于商业活动,必须保证吸引一定数量的观众,所以通常需要来应征的乐队参加选拔。记得在这儿举办的演出水平相当高,说明蝶野小姐现在的实力也没退步。
“……然后,就变成黑川小姐你也要出场吗?”
“对。再加上演出是在自家场地办,可信度就更高,于是以前的粉丝都信以为真,全都冲了过来。”
黑川小姐无助地看了眼房门。外面隐约传来员工和女性粉丝争论的声音。
“去解释说是假消息不就行了?”
“那些人头脑发热时出去露面只会适得其反。在视觉系乐队的女粉丝里面,黑蜜蜂是出了名的不听人讲话。不过真对不起那些员工,之后额外加些补贴吧……”
怎么看都觉得黑川小姐态度不痛快。
“说白了,蝶野小姐实际要来演出的乐队和申请的时候不一致吧。按违约处理取消演出不就行了?”
“多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