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让周围冷得更加彻骨,让夜色彻底被白色掩埋,冰冻到连我自身的内侧和外侧都无法区分就好了。
抬头仰望没有星星的夜空时——
口袋里的手机开始振动,轻声响起提示音。
拿出手机,盯着屏幕上显示的LINE用户名,以及接通电话的按钮,内心一阵骚动。
我摘下右手的手套,用颤抖的指尖点下,放在耳边。
“——新年快乐。”
有些沙哑、混着吐息的声音。
令人怀念的声音。
关上的门已经千疮百孔,从中冒出热量,止也止不住。下巴的颤抖甚至传到了喉咙。
“咦?是Musao没错吧?不是被猫按错了吧?”
“……没事的,是我。”
嘴上有没有好好发出声音,我真的很没自信。
“太好了,最近还好吗?”
“……这话应该是我问的吧?”
我在干什么啊,不是还有其他更应该说的话吗?为什么到关键的时候开始闹别扭。
电话另一头传来了轻轻的笑声。
“说得也对。……昨天终于回到了普通病房。在医院里过年简直糟透了呀,虽说明天的菜单好像还挺像样的。”
“那不是挺好的吗。”
毕竟还活着——这句轻佻的话被我咽下。
好害怕。感觉光是说错一句话,这次通话,以及我们之间的联系都会变成泡影消失。
“现在是在哪里?好像有风声还有脚步声和笛声?你听到没有?在外面?”
原来她也听得到。那些现实中将我包裹的声音,她比我听得更清楚。
“在神社,来跨年参拜。啊,对了,乐队的人都到齐了,要和她们说话吗?”
“不了,先不用。”
声音变轻了。
“想说的和想问的都有很多呀。天快亮了,今天只要听到Musao的声音我就满足吧。”
“如果想听我的声音,随时都可以啊。”
“是吗?那再拜托你件事情好了。能不能打开摄像头?”
“……诶?”
“我想看看你的脸呀。虽然在视频上看过,但已经半年没见到Musao本人了。”
反正是靠网络传送的图像,和看视频不是一样?话说只有我?你那边不能也打开吗?虽然想这么说,但还是放弃了。总觉得怪恶心的,好像我也想看到她一样。
不不,我当然想看到。
不知是不是有所察觉,她不情愿地小声回答:
“抱歉啊,我这边头发乱蓬蓬的,瘦得像竹竿一样,皮肤也没法看,而且还没化妆。等到能见人之后,好吗。”
等到能见人之后。
仅仅是这样一句算不上承诺的承诺,便让我的心一点点融化。
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点下摄像头的按钮。
一时间,手机上没有任何反应,但我的确感觉到了视线,感觉难为情极了。
“你变成熟了。”
“哪有的事,不是才过半年吗。”
回应我的笑声好像吹响树梢的夜风。
“谢谢。那——下次再见。”
通话结束了。
我注视着手机屏幕,仿佛已经想不起内容的梦境还在延续。
手机上显示着短短几分钟前的通话记录,证明这件事的确曾经发生。
下次再见。
因为还活着,我们之间还有联系,所以没事的,我能靠自己向前迈步。
犹豫再三之后,我终于能抬起头,也能够转向明亮的方向。许多人影在光中摇曳,笛声与太鼓声层层重叠,油的炸裂声中夹杂着烤焦的气味。
转过身去,少女们招手的身影映在眼中,变得模糊。
我把手机放回口袋,伸出手掌按住眼皮,确认自己身体的热量。生命在这里再次开始循环往复。我听着那圆环的轻声吱嘎,站在夜晚与灯火交界处,静静地等待她们的脚步声回到身边。苍茫的钟声在远方回荡,将我笼罩在转瞬即逝的温柔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