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莳田先生寂寞地垂下视线。
“嗯。身体垮掉之后工作也休息了,之后一直在这里。”
“这样啊。”
“但乐器和电脑都带到了这边。音乐这东西吧,只要有心情在哪儿都能做,到头来和休息之前比也没什么变化。”
随后,莳田先生站起身来,指向走廊。
“难得您们过来,请看看房间里的样子吧。很少会有搞音乐的客人来到家里,我想炫耀一下嘛。”
跟着莳田先生,我和白石小姐走上陡峭狭窄的楼梯,来到二楼。
来到走廊尽头,他打开左手边的门。
六叠大小的和式房间里,放着几把吉他和贝斯、三层的键盘琴架、音箱和堆满乐谱的书架,没有多少空余空间。浓厚的金属和电气味道沉积在地板上。
我踏进房间,心头便涌起一阵深切的怀念。明明这房间是第一次来,却让我感到似曾相识。
天蓝色的Telecaster;日落色的Stratocaster;涂层剥落后显得破旧的Epiphone Casino。走近琴架上的键盘,发现上面没有一点灰尘,看来如今也在细心打扫。乐谱严格按字母顺序排列,这点也和我的习惯一样。AC/DC、空中铁匠(Aerosmith)、爱丽丝囚徒(Alice in Chains)……
“果然呐,还是舍不得扔掉。”
莳田先生在门口低喃道。白石小姐等在走廊,完全没有要进来的意思。一时间,我独自待在这个寂静无声却又充满音乐的房间,呼吸里面的空气。
不久后,莳田先生静静走进屋子,来到键盘琴架旁,从脚下的抽屉型收纳盒里取出什么东西,起身递给我。
是U盘,一共四枚。
“基本上都在这里面了。有那首曲子,还有之前的曲子和后来没做完的曲子。”
我眨了眨眼睛,盯着莳田先生看去。
“请拿去用吧。”
“……可以吗,这不是很珍贵——”
“可以的。”
他打断我的话,和蔼地笑了。
“音乐这东西,如果不让人听到,就和不存在没什么两样。”
在回去的慢行列车里,白石小姐一句话也没有和我说。真的很感谢她的体贴。
坐上新干线,她立刻从包里拿出超薄笔记本电脑,放在我的膝盖上。
“还有耳机。您可能想立刻确认内容吧。”
这个人做事实在太周到了啊。是不是要想做艺人的经纪人,就必须达到这个水平啊……
我感激地接过来,逐一确认收下的U盘。里面不只存了之前那首曲子混音前的数据,还塞满了成百上千份文件。有单纯胡乱写下构思的文本、歌词的片段、随意弹出的吉他连复段录音,有旋律音轨和试唱都完成的作品、大概是交响乐的四个声部的编曲草案,还有几乎完成的曲子。
真是个小小的宇宙。
我用两手轻轻按住耳机,身体陷进靠背里闭上眼睛,意识沉浸在莳田旬的世界。
直到列车停下,被白石小姐轻轻摇晃肩膀,我一直在群星间漫游。
*
离圣诞季只剩两周的周末,我再次与拓斗先生见面。
“为什么要到录音棚来,还让我带着吉他?”
刚一碰面,他就抱怨个不停。
“第一次见面时拓斗先生不也把我叫到了录音棚……”
我开口反驳,结果被他瞪了一眼。
不过明明我没怎么解释情况,他却真的带着吉他过来了,看来本性还是坦率的嘛。哇,这吉他不是Taylor的912ce吗。真想摸两下,能让我弹弹就更好了,哪怕只有一次——不对不对,我让他特地过来可不是为了这个。拓斗先生肯定很忙,记得他经常来往于日本和英国,说不定快回英国去了呢。
“呃,其他音轨都做好了,只剩下录我和拓斗先生的歌,还有吉他。”
“啥?你突然说什么呢?”
“之前不是说过,那首歌重新录音就可以了对吧。”
“干什么不得有个先后顺序吗!你见到莳田先生了?”
“是的。我得到了使用的许可,还拿到了混音前的音源,只要搞定副歌,之后我——”
“他都说什么了?”
你不是说自己没什么可说也没什么可问的吗?我真想直接说出口让他难看,但还是克制住自己。今天花大价钱租了专业录音棚,得赶紧办正事才行。
“那件事之后再说,总之来录音吧。上次拓斗先生叫我去的时候不也突然让我合奏吗?这回算是扯平了。”
见拓斗先生还想开口,我操作控制台和笔记本电脑开始播放音源。调音室里回响起厚重的旋律音轨、叠在上面的弦乐以及莳田旬清澈的歌声组成的三重唱。
见拓斗先生把话咽下,我也停下曲子。
“那,从吉他开始录吧。”
虽然暗自胆战心惊,表面上我还是努力保持语气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