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自己像是在和装作懂人话的豹子对话。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明白他的意图。
“你说得没错啊。制作人说照这个状态做卖不出去,于是没问我的意见就在副歌里加进了日语唱的旋律。”
不问歌手的意见?专业的录制现场还能有这种事?不对,反而正是因为专业吧。
“……可是——”
我本想开口,最后还是把话咽下肚子。这话不能说吧?
拓斗先生朝我看过来。
豁出去了,别再顾虑,一口气把想法说出来吧。
“副歌我觉得非常好,特别是最开始按吉他独奏来唱,循环到第二遍时离开原本的旋律越来越高的那一段。”
“……是啊。我也这么想。”
原来你不否认啊?我真搞不懂这人了。
“不是说因为那个制作人的自作主张生气了吗?”
“我生气了啊。做出来效果是好,但已经不是我的曲子了。我就这么说的,把出道的事给毙了。”
我无语了,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这种对艺术顽固又偏执的人竟然真的存在。他不是说连合作都谈好了吗?真不知道给周围添了多少麻烦。
“被人上传的那首歌,是当时临时的混音文件。为什么现在这时候会出现在网上……我完全想不到来头。”
凛子之前推测是雪藏的音源,看来她猜对了。
“呃,那总之,著作权方面实在是没办法对吧,真的很抱歉,我回去就删掉。”
“我无所谓。”
“诶?”
“但刚才也说了,权利不只归我一个人所有。编曲以及写出副歌旋律的是那个制作人,还要去那边征求许可。”
“不是,还关系到其他乐手吧,贝斯手鼓手等等。因为是雪藏的音源,使用权之类的估计也没好好管理。”
“重新录就行了。”
我开始头疼了。这人说什么呢?不是说音源的使用许可吗?
“我没想做到那个地步——”
“为什么啊,都做到这个完成度了现在你要放弃?”
这话我还想说呢,你当时不就放弃了?
“制作人名叫莳田旬,可能就是那个人上传的。我不知道现在他在干什么,本来大多数情况都在做幕后工作,联系方式也让我给删了。毕竟干的事太对不起人,没脸再见他。”
“……哦。”
“这个业界的人你认识得多吗?”
“认识几个,但不多。”
响子小姐的脸最先浮现在脑海。然后还有——玉村经理?不对,我可不想把他也给算上。
“那就能找到门路联系上莳田咯。”
“但音乐业界很广的啊。”
“也有人说比想象中小多了,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就说了为什么非要让我行动?只要我放弃不就没那么多事了?
这时我忽然意识到了,小心翼翼地问道:
“……呃,就是说,拓斗先生,呃,想联系上莳田先生是吗?但又觉得尴尬,就想通过我牵线。”
拓斗先生的表情明显扭曲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这相当于已经承认了。
他咬紧牙,盯着空中看了一会儿,然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
“……当时我太不成熟了,本来还有其他做法的。但那时的我没能做到,结果让那个人丢了脸面,那首歌也毁了。”
所以呢?
自己不肯主动道歉,却想通过我这个第一次见面还不怎么了解的人去接触,适当帮你点好话?
我咽下刻薄的挖苦话,开口说:
“……知道了,我和熟人打听一下。”
*
回到家后,我先在频道里把那首曲子改成非公开状态,并且附上说明:感谢大家提供的消息,著作权方面比较复杂所以先取消公开。抱歉打扰大家了。
然后,我开始搜索莳田旬这个名字。
很久之前他出过两张原创专辑,但做的工作似乎大多不会留下名字,能找到的信息少得可怜。偶像组合的曲子,广告曲,电视剧里的伴奏曲,此外他做过类似自由撰稿人的工作,还和人合著出过一本书。
我办的会员套餐里也有那两张专辑,于是听了一下。
匠人气质,这便是我的第一印象。音乐令人浮想联翩,但每个音都是经过计算后写下,就像用尺子量过一样始终与听众保持一定距离,营造出令人愉快的疏远气氛。
这——相当对我胃口。虽然估计销量不太行。
把我穿女装之前做的那种不温不火的电子乐做得更洗练几万倍后,大概就会是这种感觉。如果没有和乐队的人相识,我一定会朝这个方向发展,然后怎么也找不到出路,挣扎着溺死在电子乐的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