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门口走去。我慌忙叫住她。
“等!等一下!骗你是我不好,我道歉!但只要一首!陪我们演一首曲子就行!”
“告辞!”
伽耶不为所动,打算直接离开,可手腕被侧面伸过来的手抓住了。她想用力甩开,力道却被巧妙地化解,没法挣脱。
是凛子。
“伽耶,接下来要演的曲子——”
凛子抱住伽耶的身体不让她逃脱,轻声在她耳边说:
“很特别。我们不会传到网上,也不会在演出时用。只有今晚,我们Paradise Noise Orchestra会为你而演。”
伽耶在凛子怀里猛地一抖。
“就算你现在离开,我们依然会继续,而且不再演第二次。如果你还是不在乎就走吧。”
伽耶扭动身子,朝凛子瞪去,嘴唇里明显有太多话要说,但最后还是一言不发地低下头,慢吞吞地退到墙边,脱下外套蹲了下去。
我小声松了口气,没让任何人察觉。
给贝斯调好音以后,我静悄悄地靠近伽耶问:
“……发过去的曲子,你听了吗?”
她动作极其轻微地点头,根本不朝我看。
“……那不是学长你们自己的曲子吧?毕竟是英语。”
“嗯。叫《Arms Of Another》,是福音音乐。很久以前英国一个叫Helen Shapiro的爵士歌手……哦,你不知道是吧。”
她不知道是什么曲子。太好了。现在不知道最好。
而接下来,我们必须要让她知道这是什么曲子。
“伽耶你来弹贝斯是最好的……”
“……我又不是乐队的人。”
她叽叽咕咕地说着,依然不愿意看我。
没办法。我回到音箱旁边,把背带挂上肩膀。
四个人的视线在排练室正中央交织。
诗月克制地敲响四声倒计时,随后节拍像寂静的波纹般从我手中扩散开去。钢琴和弦与底鼓声仿佛船桨在水面的一次拍打。很快,看不见前方的黑暗被朱音的歌声撕破。
明明只有一束光,却牢牢地刻在了胸口。
忽然,从心头涌起的一阵感慨堵在了喉咙里——和这些人相识真是太好了。和凛子相识,我明白了无处不在却又无法触及的乐园的确存在;和诗月相识,我明白了从大海远方漂来不知名的花朵那枯萎的残骸之美;和朱音相识,我明白了将黄昏天空的残阳推向大地另一侧的夜晚是如此强劲。
然后,我朝缩在房间角落的伽耶看去。
和你相识,我认识到几乎要从内侧将自己蚕食的贪婪私欲。所以希望你也能明白,能够了解这首歌。
我踏破黑暗,听着背后朱音的歌声迈开脚步。如今脚下已经有了确切的形状。地面支撑着我的身体抬高,向前冲去。加速的步伐与诗月的底鼓节拍相依。她的鼓点竟无比温柔。凛子悄然用接连不断的和弦为歌声的间隙染上色彩,仿佛不和谐的钟声。如此哀痛的乐句根本不足以填补孤独,反而让刮来的风更加狂躁。
靠近话筒后,我们被解放到沙漠的空中。
脚下用力踏下的每一颗砂粒都化作军鼓的余韵四散,在我们背后点缀出骄傲的踪迹。朱音的歌声在高空有力地扩散,而我的声音则化作篝火将其传颂。众多乐音被投入火中,让火烧得更加猛烈。凛子的声音。诗月的声音。此外,还有阵响亮的声音几乎笼罩整段副歌——是男声。
我再次朝伽耶看去。
不知不觉中,少女已经站起身来,那双大眼睛睁得更大,寻找声音的来源。没错,你肯定知道,因为这是一直伴随你的声音。自从你生命的旅途开始,这声音便陪在你身边,注视着你,拉你的手前进。
所以。
歌唱过一巡,朱音的声音再次落到地面,在沙子上刻下足迹。我静静走近伽耶,指着Precision Bass的琴体朝她点点头。
应该由你来弹。
伽耶显得迟疑,低头避开我的视线。我用手指轻柔地拨响空弦,继续朝她靠近一步。这是属于你的地方,只要你还是你,就无法逃离。
终于,伽耶抬起头来。
尽管眼里就快流出泪水,她还是朝我踏近一步。我抬起贝斯的长琴颈,用右手把琴体轻轻推向她。不能让曲子中断,所以背带上的重量就由我独自承担。为了不让你在眼泪中迷路,我会在旁边努力支撑,而你只需要一心演奏。
伽耶小巧的身体钻进我的两臂之间,从我左手上抢走琴颈,右手寻找琴桥,手指在琴弦表面摩擦。
就这样,我被拖进伽耶的节拍中。
声音从背后的扩音器中传来。如果不靠电力增幅,我抱着的这把乐器发出的的声音便低得几乎无法分辨,可从琴体上传来的颤动却让我产生错觉,仿佛自己的心脏与琴弦直接相连。这时我终于意识到,鸣响的不只是乐器。当各处的声音超越单纯的空气振动现象,不断连结在一起形成音乐时,乐器、世界和人之间的界线将彻底消失。我们的血肉和骨头开始鸣响、演奏、聆听、震颤。
伽耶将声音洒向话筒,仿佛要追上再次跃起的朱音。牵动几万人影子的那阵声音再次从地表涌起。我已经几乎没有什么可做的了,只能祈祷歌声可以飞得更高,更远,将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