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变黄的叶子还死死挣扎,眼看着就要被初冬的风带走。
转过头去,凛子、诗月和朱音聚在黑板旁的桌边,静静看着我。她们眼中浮现出某种同样的感情,那不是不安或是担心,非要说的话,是在等待什么。
我在旁边的位置坐下,愣愣地盯着早已变暗的手机屏幕。
有人来到身边,在我手边打下影子。
“……伽耶她……”
“只是听村濑君的声音,就基本猜到了。”凛子说道。
不用我亲口解释,真是太好了。
另一个人似乎在我身旁的位置坐下,一缕长发拂过我穿着长裤的大腿。这大概是诗月。接着背后也传来微弱的体温。朱音大概正想朝我手上打探。
被三个人围在中间,极度迷茫的心情平复了许多,接着涌上心头的是愤慨。
靠父亲的关系又怎么了?无所谓的吧。你意气用事的理由不是毫无意义又不值得一提吗?
但,我其实明白。她的律动与的歌声,也正是来自于那种无聊的意气、来自她幽暗的内心深处。所以现在无论是言语还是道理都没有意义。
该怎么办才好。
随着内心的烦躁,手指不由自主地滑动手机屏幕。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在搜索伽耶父亲的名字。玉村经理叫他“大老板”,不过他真那么了不起吗?唱大[注]又怎么样。连续十七次出场红白歌会又怎么样。你看看,最近都没正经出什么新歌不是?唱的都是很久以前的昭和歌谣,算个屁啊。
[译注:日本唱片大奖,简称“唱大”,是从1959年开始举行的日本音乐竞赛活动,由日本作曲家协会主办、TBS协办。]
我从口袋里拽出耳机,连上手机。
每次划动手指,充满油腻味和老人味的歌名和歌词便从屏幕上滑过。粘在肚子里蠕动的愤慨又逐渐变成另外的感情。我感觉要吐了,舌头在没有一丝水分的嘴里无数次搅动,咽下可怜的一点唾沫。
“然后呢小真琴。”朱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接下来怎么办?”
“就算伽耶同学不在,演奏也不会缺人。”身旁的诗月轻声说道。
“真琴同学无论如何都想和她一起演是吧,甚至要让出自己的位置。”
“嗯……嗯……”
我暧昧地应着,手指没有停下。
“但全家都是艺人,感觉水太深了,不知道我们外人该不该插嘴……”
“只要真琴同学在,我就满足了,也不用勉强……”
“小伽耶在的时候鼓声明显不一样呀,简直飘飘欲仙了。那种感觉,小诗你能彻底放弃?”
“别说得像毒品一样!朱音同学不也是,被配上上方叠加和声的时候都精神恍惚了好吗,那种声音真琴同学可做不到吧!?”
我用手掌猛地按住两边太阳穴,短短地吸了一口气。
诗月和朱音还在争论着什么,由于戴着耳机,我听不太清楚内容。诗月不时从侧面认真打量我的表情,眼中的不安愈发明显。虽然想和她说点什么,但我的意识有一半集中在手机屏幕上,没能顺利组织语言。
“你们两个不用担心。”
凛子忽然开口,她的声音莫名清晰。
“从正面仔细看看就知道了,这不是犹豫该怎么办的眼神。”
凛子在桌子对面蹲下,从下面猛地把脸凑近,我不由得朝后仰。
“这眼神,是在犹豫该选哪首曲子。”
我的视线在凛子的脸和手机屏幕之间来回看了三次,最后死下心叹了口气,放松身体靠在椅子靠背上。
凛子她——有时真的比我自己更了解我。
“毕竟交往很久了。”凛子说着淡淡一笑,在与诗月相反的位置坐下,靠近课桌后朝我的耳朵伸过手来。
“凛子同学!为什么理所当然用起同一副耳机啊!”
诗月大声嚷嚷起来。凛子已经把拿下来的一边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耸耸肩说:
“已经一起用过好几次了。”
只有过一次好吗。
“不行!那这边我要了!”
还留在我耳朵里的另一边耳机也被诗月伸手拔了出去,结果被耳机连在一起的凛子和诗月把我夹在中间。这是干嘛啊。
“你们俩好狡猾!我两边都要!”
朱音从后面拔掉了两个人的耳机。
“公平起见,两边都让我来听吧。”
“哪里公平了,这不是只有朱音同学有好处吗!”
“耳机只有两边,我们有三个人,无论如何都会开战。”
我伸出右手,按住因为女生们在身边吵嚷而开始发痛的太阳穴,左手把耳机插头从手机上拔了下来。
“啊……”
三个人都停下了。
“……是,是啊,用外放就能一起听了,真琴同学真是天才。”
“这不是当然的吗!还有能别打扰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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