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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是。”
“然后我翻遍了词典,发现日语里原本就有‘恋慕(恋う)’这个动词呀!这似乎不是像爱一样积极又暖心的感情,而是更加拼命的思慕,难以排遣,又无处寄托。这不就已经是I need you了吗?”
我重新注视朱音的脸。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留缝隙地填进自己胸口形状奇妙的空洞里。
“发现这点之后,总觉得轻松了一点。”
“……轻松?”
“我呢,总觉得自己是没用的小孩。”
朱音抱住双膝,坐在床边仰望天花板,危险的姿势让我好担心她会不会摔下来。
“父母还有老师说的事情我完全做不到呀,又不喜欢和太多人待在一起,加过的乐队全都解散,最后连学校也不去了。然后就觉得至少想在擅长的音乐这方面做点什么,于是到处去给人帮忙。那时候心情很轻松的。很容易被感谢,而且因为是外援,演出后能理所当然地立刻离开,出什么事也不是我的责任。”
朱音的视线缓缓落到膝盖上。
“可是,自从来到现在的乐队,我开始思考过去那些事都算什么。根本不是需不需要的问题嘛。后来遇到响子小姐,听她说了那种话,想到小真琴可能离开,实在坐立不安,一整晚听着邦·乔维思考need该怎么翻译,最后恍然明白。哦,是恋慕,不是必要不必要。”
她说出的词句零零散散,却还是毫无阻拦地到达我内心深处,但在血管中留下某种不自然的感觉。
我明白。
朱音说的事情,还有心中不安的实质,我非常清楚。
但,那不是我的心情吗?如果没有大家,我才是什么都做不到,所以战战兢兢地害怕被抛弃——
“然后,有了这些心情后写出的歌词是这个!”
她刻意打起精神,递出折起来的活页纸。就连接过来展开,都花了我相当多力气。
成排圆滚滚的字迹是用用自动铅笔写下的。
我反复读了三次。读第一次时屏住了呼吸;第二次时伸出手指描过每个字读下去;第三次时沉浸在言语的细流中。
“……怎么样啊?”
朱音小心翼翼地问道。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大概是误会了我视线的意思,她红着脸朝床里面退。
“不,不行吗?完全不行?”
“不是,没那回事。”我慌忙说道。“很好啊,写得真棒。比之前的那份好多了。就用这份吧。”
“真的!?”朱音一下子跳起来凑到我身边。“不是恭维?”
“音乐的事情我才不会说恭维话呢。估计凛子和诗月也会说就用这份。”
“太好啦!可是感觉小真琴你好像还想说什么。”
“哦哦,嗯。”我低头朝纸面看去。“刚才听你说得我非常感同身受……可是,呃,提到恋慕的歌词一次都没出现,就好奇是怎么回事。”
“啊——嗯,对!啊哈哈,怎么回事呢?”
朱音事不关己似地笑了。
“想到那些之后开始写歌词,然后怎么说呢,感觉藏在心里就足够了。现在还不能用这个词,要留到更重要的时候。”
不用在新歌的歌词里,还能用在什么时候?尽管这么想,但诗意这种东西没法用理论解释。而且朱音写的这份歌词非常好,所以她的感受一定是对的。
接着,我朝林立在房间角落的吉他瞄了一眼。
“不过歌词这种东西,只写在纸上读果然还是——”
“得唱出来听听,对吧!”
朱音开心地表示赞同,准备好吉他和贝斯。
“乐器还有唱歌没问题吗?明明是在自己家,不会吵到别人?”
“没问题,这个房间装修成隔音室了。”
说真的你爸妈也太宠你了吧!我在自己房间录人声的时候可是要躲进壁橱蒙上被子唱的啊?心里羡慕着,我把Fender Jazz Bass的背带挂在肩上。朱音又坐到床上,把Gibson Hummingbird端上膝盖。
调好音之后,朱音的指尖在吉他琴体上敲响四下倒计时。
只有原声吉他和贝斯的朴素伴奏,使得朱音的歌声清晰地戳进胸口。
我也自然而然地张开嘴唇,和声从中流淌而出。
合奏时,令人愉快却又寂寞的气氛始终笼罩着我们,仿佛屋外的世界早已毁灭,最后活下来的两个人却没有察觉,依旧在不停歌唱。
所以唱完后,难以言喻又令人难耐的安心感与失落感一起涌上心头。
朱音一脸满足地接连点头,站起身把吉他放回琴架。
“很好呀!就是这个感觉!小真琴呢?”
“……嗯。歌和歌词都非常好。”
“毕竟由我作词小真琴作曲,当然是最棒的了!怎么了,情绪这么低落?”
“不,你应该也明白原因。”
我垂下视线,朝手上的四根粗弦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