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崎先生愣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笑了。
“啊啊,失敬!哎呀真是抱歉。”
不知道是不是想掩饰难为情,他叫来店员,又给我们两人各点了杯咖啡。
“职业乐手里面,这么说的人也相当多呀。必须有职业意识啦,觉悟和气魄和外行不一样啦这种话。但我觉得没多大关系。现在这个时代,谁都能在网上发消息宣传,职业和业余之间不像过去那样存在太大的隔阂。”
往端来的咖啡里加进大量砂糖后,柿崎先生继续说道:
“我也是呀,因为干这一行,见过成百上千的乐手。我们公司主要的业务就是从网上发掘他们,然后找来参加活动,业余的比较多,其中有很多人都让我想提醒他们觉悟不够,得多有点危机感。”
他说着语气越来越直率。
“那群人该做的都不做,嘴上说着想卖座、想出名、想正式出道,实际却浑浑噩噩地每个月办演出然后每次都入不敷出。但村濑先生您们不是不一样吗。该做的都做了,而且每次都有成果。结果代表一切,有没有气概根本不重要。观众们在乎的不是干劲或者态度,而是好听的曲子还有高质量的演出。”
见我眨眨眼睛,柿崎先生笑着继续说:
“而且村濑先生您们才上高一吧?未来不是有无限的可能吗。要是都三十四五岁,没机会再转行,倒是需要紧张感和觉悟,下定决心是继续以职业乐手为目标还是该放弃,但年轻的时候按兴趣爱好的感觉含糊地做下去也没什么不好啦,不如说该继续往含糊这个方向努力呢。咦?这说法好像有点怪。”
“啊,没事的,我明白。”
“哎呀,啊哈哈,好像太认真了。可能我太喜欢PNO结果忍不住激动。录音师这件事,我也找找看啊,请让我也帮忙,因为希望您们录出最好的效果!”
“……啊,好的,这倒是很感谢。”
麻烦他这么多真的好吗?尽管这么想,但又没有其他人可拜托,于是我决定坦率地接受他的好意。
和柿崎先生告别后,我直接去了“Moon Echo”。本来还打算顺路去乐器店和书店,但和他谈得太久,时间拖得不上不下,排练时间就快到了。
两手插进夹克口袋,迎着刺人的高楼风等待信号灯变绿时,我思考起自己的未来,想象到了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后仍然站在舞台上的自己。
不太能想象。
但我更无法想象自己每天早上扎紧领带,去公司上班的模样。
*
第二天,午休刚开始,朱音少见地来到了我的教室。
“歌词写好了,能不能帮我看看呀?”
“是可以……之后不是要去音乐准备室吗,怎么还特意过来。”
“被小凛和小诗看到会很难为情的。”
原来如此。也不是不理解,但给我看就行了?
两人来到了楼梯的缓步台,从朱音手里接过折起来的活页纸,展开后读了一遍。
“……啊——嗯。”
没能立刻想好该怎么说。
“我想听小真琴真实的意见啦,不用顾忌。”
不用顾忌吗,也是,顾忌也没意义。
“知道了,那我就直说吧,非常孩子气……”
“我就猜到……”
原来你自己知道啊。
“自己试着写词,我才发现小真琴有多厉害。呃,怎么说好呢?该说是工整呢,还是正经呢,或者说像模像样吧。竟然能写出那样的歌词呀!”
这话听着好像不是坦率地夸我,心情好复杂。
“因为写的时候想的全是怎么能写得像模像样呀……虽然比不上真正的职业乐手,但就算只有气氛也要搞得地道一点。”
“要是听的人都觉得像模像样,不就已经很地道了吗。”
她能这么说我感到安慰,但我自己也觉得差不多到极限了。至今歌词都是好不容易才找到合适的词串起来,所以朱音说愿意做真是帮了大忙。
“那个,朱音的这份,虽然整体来看不太行,但到处能找到很不错的句子,和我的相比地道多了。”
“是吗?真的?不是安慰我?”
看到朱音不安地抬起视线,我点点头。
“比如这里,还有这里,读着特别有感觉。”
我指着活页纸上的几处说道,朱音转眼间快活起来。
“这些地方我也觉得挺不错的!”
此外,这种我自己怎么也写不出来的直白情歌果然很棒。
“如果能在这个基础上,把整体上生硬的地方改掉就好了。”
朱音听了又一脸沮丧。
“我的词汇量不够啊。”
“这方面多读多写,渐渐就好了。”
“是吗,只要努力学就能解决?但日语本来就不适合写情歌吧?”
突然听到这个,我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