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右手爬上键盘。原来如此降A小调总之先弹黑键就能让音阶听起来像那么回事,很方便啊?偶尔加点八度音?突然加速变奏的话招数很快就要用完,所以得慢慢来。首先多加点切分音即兴——
“干什么弹得缩手缩脚的!”
禄朗先生的大吼声飞了过来。
“别害怕弹错,巴德·鲍威尔都经常错得一塌糊涂呢,更要紧的是律动!放开手脚!弹成什么样我这儿都能接住!”
我咽了口唾沫,几乎是下意识挺直身子。
没错。难得遇到马力如此惊人的鼓手。
不白搭上这班车就亏了。
我将涌上心头的乐句灌进右手,顺势敲在键盘上。小拇指好几次按上黑键又滑到旁边,大拇指也在白键之间被夹住,但我还是刻意笑着,继续用左手敲打和弦。只要节奏弹出来了,就能一脸若无其事地装作是故意弹歪的,把即兴继续下去。
鼓点带来的危机感莫名让人愉快。明明是第一次体验才对,却又似曾相识。总感觉自己要被甩掉,却又被推动力稳稳抓住不肯放手,好像能永远奔跑下去——
这样啊,是高速公路上飞驰的敞篷车。
仿佛与风同化的蓝色宾利Continental GT Convertible。
“找到感觉了啊!还能更起劲吧!管他是胳膊肘还是什么全都用上!”
禄朗先生在驾驶席兴奋地喊道。我光是跟上这个速度已经竭尽全力了,真觉得他强人所难,但最后还是用自暴自弃的音簇回击。无论弹出什么都能得到加速后的回应,简直痛快得无法自拔。
回过神来,我也和禄朗先生一样笑得合不拢嘴。
无视乐句本来的段落,将其搅得七零八落再重新拼接,若无其事地混进别的曲子,把一切都扔进发动机当成燃料。
最后连自身也不例外。
所以即兴演奏结束时,我们身上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因为禄朗先生没拿住鼓刷才画上丢人的句号。我们互相看看,嘻嘻哈哈地笑了好一阵。
“好久没敲这么长时间了。虽然不想说,但真的上年纪了呀。以前能演一晚上呢。你好像还能继续?”
“……不,我也不行了……让我歇一会儿……”
禄朗先生起身绕到吧台里,拿出威士忌的酒瓶和两个玻璃杯。
“纯饮行吗?”
“不不不,我还没成年。”
开玩笑啦,禄朗笑着给我拿来瓶装的矿泉水,自己拿麦卡伦纯饮,没有加水(Straight, no Chaser)。
[译注:Straight, No Chaser一方面指威士忌的喝法,同时也是美国爵士钢琴家、作曲家塞隆尼斯·孟克的作品《Straight, No Chaser》。]
后来,禄朗先生一边模仿各种爵士鼓手,一边给我讲些滑稽的趣闻。可惜太多段子都和毒品还有犯罪有关,没法在这儿引用。
聊了一阵之后,禄朗先生感慨颇深地嘟囔:
“就算这样啊,鼓手在乐手里面也是最安分的一类人了。”
“听完这么多故事以后再听到这个,好像完全没有说服力……”
“是比较而言啦。毕竟鼓手只靠自己什么都做不到。鼓这种乐器没人合奏就什么都搞不起来,所以为人处世很重要,真的奇怪的家伙就接不到工作。”
原来如此,这么说的确没错。
“我辞掉工作以后,一个人想干什么干什么,虽然自由自在,却也无聊得要命。到了这把年纪,终于发现自己不适合一个人待着。本来还挺期待原计划里面退休以后坐船旅行呢,最后干脆把预约取消了。在海上也没法敲鼓嘛……”
这时,我想起“去无人岛带哪种鼓”那个话题,于是向禄朗先生问了一下。
“带鼓去无人岛?这什么问题。”
他听了一脸不解。也难怪。
“呃,就是去无人岛时只能带一本书,或者只能带一张唱片,不是有这类问题吗,可以说是鼓手版吧……哎,都是些闲话,不用太在意。”
禄朗先生沉思了一会儿,把留在杯底的两毫米左右琥珀色液体倒进喉咙,望着远处回答:
“要是我,什么也不会带吧。”
“诶?”
“鼓也好,唱片也好。要是带着,不就只能听带的那件东西了吗?但如果什么也不带,只要闭上眼睛,就能在心里回放任何音乐,岂不是棒极了。”
这个时候,禄朗先生的侧脸上刻下了几道沧桑的阴影,仿佛真的是在无人岛上体验过永世孤独的岁月。
正当我和禄朗先生讨论各种钢琴和鼓编曲上的问题时,楼梯处传来门铃声。
“打扰了。祖父大人?您在地下吗?”
是少女的声音,接着是走下楼梯的脚步声。
“真琴同学!?”
是诗月。
“啊呀,已经这个时间了。”
禄朗朝墙上的钟看了一眼。发现已经过七点时,我也吃了一惊。沉浸在即兴演奏还有讨论里,忘了注意时间。
“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