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啊。里面谁都不在,不用拘束。”
他毫不在意地说出不得了的事。为了孙女盖出这栋豪宅,平时还完全用不上?你到底多有钱啊。
不对,更扯的是听他几句话就直接跟过来的我自己。
就算他真的是诗月的祖父,我也没问究竟有什么事,而且不能说绝对对我没有歹意吧?
确实不能否认我内心感到好奇,以及忍不住想体验一次坐宾利的感觉。
可已经跟到了这儿,如今说要回去也不太对,于是我跟着禄朗先生走进正门。
对于住宅的豪华与对空间奢侈的用法我已经有心理准备,没太惊讶,但被他带着走过通往地下的楼梯,打开灯的瞬间简直说不出话来。
酒吧吧台前是并排的凳子,旁边留出宽敞的空间摆着六脚圆玻璃桌,高高的天花板上装着吸顶风扇,而最里面高了一段的舞台上是爵士鼓和三角钢琴。
“这地方不错吧?”禄朗先生走上舞台说道。
房子地下的演出场地。
棒极了,好想住在这儿。
“想不想住在这儿?”
被他看透心里的想法,我吃了一惊。禄朗先生哈哈大笑。
“想要的话,这房子可以给你。”
“……啥?”
这人说什么呢?我和他完全是陌生人吧?
“不过要看审查结果了。乐器要用哪样?”
我已经完全搞不懂情况了。审查?乐器是怎么回事?
“愣着干什么。我说来演一场,看你有没有几下子。你也是个乐手对吧?被带到这种地方,还能有什么事。”
“啊……哦。”
为了这个带我过来?还说审查,意思是演得好这栋大豪宅就给我?我还是莫名其妙。
“我可听诗月说过,你基本什么乐器都能玩。不过这儿的贝斯只有原声的啊,会弹不?”
见禄朗拿下巴比了比躺在舞台旁那个有棺材大小的盒子,我拼命摇头。要说爵士乐里面的“贝斯”,可不是电贝司,而是低音提琴。我碰都没碰过。
“……钢琴的话,算是会一点。”
“爵士里面会弹什么?”
“什么也不会,就连听都只听过皮毛。”
禄朗露出苦涩的表情,然后垂下肩膀。
“……唉,没办法吧。是这个国家的爵士乐手偷懒,没有努力让年轻人明白里面的魅力。在日本玩爵士的人可能只会越来越少了。”
哪有这么夸张。看着他的样子连我都觉得心痛,于是拼命回忆。
“……啊,只有一首。《克里奥帕特拉之梦(Cleopatra's Dream)》我稍微练过。”
禄朗先生的表情变得比刚才更不高兴五倍。
“我说你啊,要是有机会和其他玩爵士的聊天,可千万别提这首曲子,不然就要看到我这种不高兴的眼神。”
“为什么啊?这是……名曲吧?毕竟连不熟悉爵士的我都知道。”
禄朗先生叹出的那口气像油一样浓稠黏腻,落在他脚下。
“也就日本人觉得是名曲。旋律顺耳,和弦也简单,最主要的是电视广告里用过。玩爵士的都喜欢装模作样充内行,通俗的东西一概嫌弃。拿你知道的曲子打个比方,要是有个不怎么懂钢琴音乐的人过来说‘Longing/love[注]是非常有名的曲子对吧’,你怎么想?”
[译注:《Longing/love》,美国钢琴家兼作曲家乔治·温斯顿的作品。]
“……啊——是,那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哎,曲子本身没有错。”
禄朗先生说着在鼓凳上坐下。
“是首不错的曲子,巴德·鲍威尔(Bud Powell)弹的曲子怎么可能没水平。不过这首挺难的,今天没有贝斯,低音部分可得全由你来填上。从鼓先进可以吧?”
“诶,啊,那个——”
“适当找机会进来,要是弹得没劲我立刻就停下。”
别提准备演奏,我甚至还没靠近钢琴。正往台上走的时候,就被暴雨泼了一身——有一瞬间我真的产生了这种错觉。那阵鼓点就是如此激烈。
转头看去,在拍打翅膀胡乱反射灯光的镲片另一头,是被晒黑的胳膊正不住地跃动。焦躁感从腹底涌起,让我跑向钢琴凳,连掀开盖子都感到急不可耐。好不容易分清因鼓刷而漫漶分层的节拍,屏住呼吸,冲了进去。
《克里奥帕特拉之梦》。
狂乱的高手巴德·鲍威尔尽管因精神疾病与酗酒饱受痛苦,却仍留下这首充满歌意的原创曲。
在只有两种和弦绵延反复的涟漪间,插进略带哀愁的旋律。乐句我只会两种,于是仅仅十二个小节就用完了所有存货,左手义务性地按着和弦,心里一阵绝望。接下来全都要靠即兴弹下去,早知道就该选别的曲子,但现在后悔已经晚了。就算不往鼓的方向看,也知道禄朗先生正狠狠瞪着我,压力好大。
不管怎样,要弹出点什么才行。
&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