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词的声音。唱给我们听Musao。对啊,Musao怎么了啊。出来啊。Musao!
我的确听到了。是现实的声音。年轻男性们的声音。在观众席靠近舞台这边。
「Musao快出来啦!没有来吗?」
要求安可的拍手声似乎有点疑惑,而稍微变弱。
「Musao是谁?」「是乐团的人吧?」「不是刚才那些女孩?」
从观众席各处冒出议论纷纷的声音。
「不是啦!」「Musao是男的。」「我以为终于可以看到Musao才来的说。」
我打了个哆嗦。还以为是冷掉的汗水结冰了。
Musao。Musao。Musao!
不知不觉间,口号变得不一样了。配合着拍手与跺脚的声音,上千人呼喊着我的假名。喂不要这样啊。我这么想。你们这些人几乎都是最近才加入的观众吧。从以前就知道我的家伙,应该只有刚才出声的两、三个人而已吧。搞什么啊,根本不清楚状况就跟着别人喊。这就是Live会场的魔力吗?因为有生命所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指的就是这种事吗?就算是这样──
映照在视野角落的电子揭示板上,也无数次地重复跑过跟现在大家呼喊的一样的名字。有一种热风在我背后膨胀起来的错觉。彷佛要把我吹离这里,抛向未知的天空。
有人粗暴地拽住我的手臂,让我站起来。
转头一看,是凛子。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脸,然后用眼神指向某处。
是舞台的方向。
诗月嘻嘻笑了起来,拔出插在屁股口袋里的鼓棒。
朱音用手掌啪地一声拍打我的背。
三个人都不打算带头行动。都在等我。
所有人──都在等我。那个人也是。
我用生硬的动作点点头,转过身子,走向由许多器材构成不规则影子的对面,打过来的强光。我跨越地板上杂乱交错的线材,穿过逐渐开始过热的黑暗,从铜钹架的下方钻过去──
走进光芒之中。
灼热的欢呼声将我紧紧包围。彷佛呼唤名字的声音,同时碎裂化为热情的奔流飞溅四散。注视着我的两千双眼睛中,没有一丝困惑的神色让我感到不可思议。我可以吗?那么热情地喊着安可的你们,想看到的不是朱音、凛子、或是诗月吗?为什么会对我这个莫名其妙的男高中生,投以完全不变的兴奋视线与叫声呢?难道是被会场的热气冲昏头,只要能大吼大叫不管对方是谁都无所谓了吗?
还是说─
真的想要看到我。
走到麦克风架旁边。当我想出声说话时,喉咙却感到一阵有如把结痂伤口撕开的疼痛。咽下口水缓和疼痛,我挤出声音。
「……不好意思……我是Musa男。」
说出来的话,无趣到连我自己都感到无言。可是回应我的,却是比刚才还要大四倍左右的欢呼声。我已经搞不清楚该说什么才好。朱音一直都是站在如此让人目眩的孤独中吗?
「……啊~那个……」我反覆用舌头舔湿嘴唇。「不好意思,我真的是男的。」
连爆笑声都会让我胆怯。怎么办。该怎么做才好?
「那个……感谢各位的安可,可是已经没有能演奏的曲子了……」
什么都行啊。弹点什么啦。底下传来这样的声音。
是啊,他们期待我做的并不是在这边讲话。
既然站在这个灯光下,就必须要唱歌。
我拿起身旁架子上朱音的吉他。坚硬锐利的PRS Costum24带来的沉重与冰冷,让我在将背带挂在肩膀上时,感受到一种身体被绷紧的感触。
「……那么……就弹我第一次上传到网路的曲子。抱歉只用一把吉他,那个,虽然是器乐曲不过本来有歌词……啊不是,总之──」
我的胡言乱语被钢琴声打断。
被扭曲到极限而模糊不清的Rhodes电钢琴声。彷佛是在梦中梦的梦中,听到的沉闷而慵懒的危险音色。
我屏住呼吸看向舞台的右手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凛子就坐在键盘架前,纤细的手指温柔地按压琴键,以虚幻的和弦编织出宛如海浪余音般的节奏。是我的曲子。那是在我还没有自称是Musa男的时候,在刚建立好的影片频道上,与令人心焦的不安一起上传的,第一首曲子。
在下一个循环乐句,节奏型悄悄地加入。从我的背后可以听到,由底鼓与脚踏钹构成的硬质节拍。这也是现实的声音。我朝后瞄了一眼。诗月在反射着灯光的铜钹与中音鼓之间的缝隙,朝我露出微笑。
在第三个循环中,贝斯的脚步声轻轻地陪伴着节拍。我感觉到紧贴在背后的体温与呼吸。不用看也知道,是与我背靠背站着的朱音,用手指温柔地弹奏我的Precision贝斯。
简直就像是直接把我在脑海中描绘的音乐,投影在舞台上一样。这不是乐园的话还能是什么?明明是连一次都没有弹奏过的曲子,明明是已经被删掉的曲子,为什么你们三个都──
不,现在这些疑问根本不重要。音乐还在继续。观众打拍子的声音,在不知不觉间被诗月的鼓声叠加,转变成收敛的基调强节奏。我的歌从一开始,就在各式各样的场所等待发芽。该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我重新拿好弹片,朝麦克风靠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