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9 乐园NOISE (reprise)

我站在舞台上。身体倚靠的这个粗糙的黑色大箱子是贝斯扩大器。那么从粗暴地照过来的光线,另一头涌来的这个声音是──

  观众的鼓掌、口哨、还有无法分辨是不是语言的喊叫。

  啊~结束了。

  七首歌都演奏完了。几乎没有MC就这样不休息,一路跑到最后。手脚末端麻痹的感觉很舒服。感觉自己似乎会就这样全身融化,变成舞台地面的污渍。还走得动吗?能够靠自己的双脚回到后台吗?我把贝斯从肩上脱下来放回架上,用背部顶着器材从阴影移动到另一块阴影中,让自己滚到发烫的扩大器后面。好不容易可以喘口气了。到现在还有一种错觉,好像身体里重要的液体,依然不断地从耳朵向外流。

  笼罩身体的黑暗传来的刺痛感逐渐稀薄。我总算回到后台了。

  「各位辛苦了!」「超赞的!」

  「真强的!」「听到快哭了!」

  「谢谢你们!」「我很开心!」

  工作人员与乐团成员们快乐的声音,在我头上响起。我差点要滑落到地板上。

  从器材的缝隙望向舞台。可以看到照明已经关闭,反而是观众席微微亮起,工作人员正为了替下一组出场者布置舞台而东奔西走。

  这样就──结束了吗?我有好好完成自己的工作吗?应该没问题吧。我的演奏跟练习的时候一样。也没有吸引不必要的目光。一整个夏天的努力没有白费。

  可是。我心想。

  就这样结束真的好吗?感觉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话说回来,我是为了什么才会站在这个舞台上的。

  对了,是想让人听到我的歌。想要传达给那个人。我有传达到吗?

  似乎有什么人正在踢我变得紊乱的内心。很固执地不断踢过来。干什么啊。很痛唉。是谁啊?

  抬起头来,我才发现。

  是从观众席传过来的。上千人跺脚与拍手的声音完美同步,形成沸腾的原始节奏。

  「……好像在喊安可。」

  其中一名工作人员喃喃自语。

  在舞台上进行布置的另外三名工作人员停下动作,把打算要撤下来的吉他与贝斯放回原位后,跑到舞台两侧。

  「安可该怎么办才好?气氛被炒得这么热。」

  回响的节奏,现在已经变成像是修建地基时使用的打桩机那样,强烈而坚定的连续冲撞声。光靠人类的手脚真的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吗?我这么想着。

  「不是说没有安可吗?」不知道是谁这么说。

  「时间还有剩一些。」这应该是柿崎先生的声音。

  「占用到一点我的时间也无所谓啦。观众这么热情的话,就继续把气氛带起来吧。」这个好像是下一个出场者的声音。

  「……怎么办,真琴小弟。」朱音望向这边。

  「要弹什么?」凛子若无其事地说道。

  「可是,能弹的曲子全部弹过了喔。」诗月这么说。

  是的,已经没有可以演奏的曲子。原创曲全部都用完了。这是不是表示该做的事都做完了?这样就足够了吧?我一直这么告诉躁动不安的自己。用指尖扫下黏在睫毛上的汗珠,大口喘着气。

  就在此时,高挂在舞台背面的电子布告版,进入我的眼帘。

  画面上以跑马灯的形式,即时显示着听众写在直播网站上的留言。现在上面有像洪水般流窜的大量文字。

  可是我在那道洪流中,发现了一条讯息。

  「让我听听你的声音啊,Musao。」

  我以为自己看到幻觉了。因为不可能发生那样的偶然。在我刚好抬头望向电子揭示板的瞬间,从透过网路汇集的成千上万条留言中,进入我眼帘的──刚好是那个人发出的讯息。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那样的奇迹是不可能会发生的。

  可是。

  有一道声音与要求安可的地鸣声,完美地重叠起来,从内侧敲打着我的心灵。

  是心跳声。心脏的脉动敲得我肋骨发痛。

  如果要说奇迹,我与凛子相遇、帮助诗月、拉朱音一把,像这样来到同一个舞台上,可以说是一连串的奇迹。在这些事情的起点,都有那个人的存在。

  所以,我才会相信。

  我彷佛可以看见那样的情景。她懒洋洋地盘腿坐在病房的床上,把平板放在膝盖上戴起耳机,面带微笑俯瞰着我们的演出。

  那个人在最后一次通电话时这么说过。

  ──想尽可能快一点看到──

  那微弱无力的声音,一点都不符合那个人的性格。明明至今为止无数次蛮横地指使我做这个做那个,但唯独那个时候显得犹豫不决,讲起话来断断续续,脆弱得像是在祈祷一样。

  ──你面对广阔的世界演奏的模样──

  我还没有兑现那个承诺。

  ……Musao。Musao!

  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电子揭示板的那条讯息,早已被其他数以千计的文字挤到画面外了。取而代之的是,可以听到呼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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