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闭上嘴。
「你、你说得──没错。」朱音尴尬地苦笑。「我也觉得自己应该更加努力,然后在无法满足雇主期待的时候,因为感到愧疚所以也尽可能地压低价钱。」
「就是这点不好。」
诗月正色道。朱音不解地眨了眨眼。
「我的母亲是……宗师。」
诗月垂下眼眸继续说道。阴沉的说话声沉积在录音室的地板上。
「花道是非常耗费金钱的艺术。不管是道具还是服装,母亲花起钱来都毫不吝啬。然后在接洽工作时,也会要求极为高额的报酬。哪怕是熟人的委托,也绝对不会打折。因为她有身为花道家的荣誉。在决定每个月给我这么大一笔与身分不相称的零用钱时,母亲是这么说的。要高价买,高价卖。价格订得太低,只能引来贪便宜的客人──」
朱音猛然睁大眼睛。诗月抬起头,用双手紧紧包住朱音拿着信封的手。
「这是我对你开出的价格。我赌上自己的荣誉判断你的技术拥有这种程度的价值。所以,接下来要请你拿出与这份金额相称的演奏。」
朱音茫然地低下头,诗月探头从下方看着她的脸。
「还是说你没有自信?那样的话也没有关系。您请回吧。我只会对自己没有看人的眼光,感到羞耻而已。」
「还有,选择回去的话,就不要再接近村濑同学了。」凛子插嘴道。
「啊,对、对了!还有这个,要是从这里逃走的话,再也不许向真琴同学推销下流的服务喔!」
……差点要变得很严肃的气氛,被破坏掉了。
朱音低着头好一阵子没有动静。一股令人不舒服的空气,弥漫在D6录音室内。
可是没多久,她就蹲下来打开自己放在地上的吉他盒。盒子中露出边缘呈现焦黑被涂装成爆烈蓝的重厚琴身。是ES335。从爵士到摇滚都被广泛使用的半空心吉他中的名品。一定是因为不知道要弹什么曲子,她才会带这把能够发出各种风格声音的乐器过来吧。正因为她会像这样替别人着想,才会哪儿都去不了,只能抱膝坐在大厅的角落等待顾客上门。
「……知道了。我会弹的。」
用手指抚摸着琴颈的她这么说道。
「可是,要弹什么?」
「交给朱音同学决定。」诗月这么回答。这句话如果不是从态度温和的诗月口中说出来,恐怕听起来会更加冷酷吧。
我斜眼望向不知所措的朱音。以前她曾经这么说过,自己没有特别想玩的音乐。那是真心话吧。所以现在她才会像这样弯着腰抱住深海色的吉他,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说老实话,不论是诗月把选曲的事情交给朱音决定,还是朱音无法做出选择僵在原地,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不对,要讲得更准确一点。这不是预料,而是期待。
尽管我也觉得自己是个讨人厌的家伙,不过在这种事情上辩解也没有意义。因为我在心中期待着朱音变得不知所措。
因为──
这样我才能点歌。点那首歌。
「那么。」
我在从自己的吉他盒里拿出乐器的同时,这么说。
「昨天在河边弹的那首曲子。就唱那首吧。」
朱音朝我看过来。那双眼睛像是雨过天晴时的迷路猫咪一样。即使看到我拿在手上的贝斯,表情依然充满阴霾。
「虽然只拼了一个晚上,不过我有练一下贝斯。」
光凭我那种水准的贝斯,并不具备足以从朱音的背后推动或支撑她的力量。她再次低头看着自己的吉他,保持沉默。
可是,我又补上一句。
「之前听了你当支援的那场现场演唱之后,我大概可以理解。虽然你什么乐器都弹得很好很上手……可是该说是本行吗?你真正想担任的位置是主唱吧?」
她的肩膀猛然一震,但也只有这样的反应。
我怀抱着祈祷般的心情,把贝斯连接到扩大器上,开始调音。
凛子也跟我一样,把合成器放上琴架,延音踏板设置在脚边,再将遮蔽线拉到混音器那边。
只有诗月没有动作,在朱音的面前等待回答。
等到朱音终于抬起头来时,我已经把麦克风连接到混音器,室内充满让胸口感到郁闷的浓密噪音。
尽管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但诗月看着朱音的脸点点头,绕到爵士鼓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她的手上不知何时握着鼓棒。
结果还是要合奏。我这么想。
没办法。我们只有这种做法。语言并不准确、不完整、有时甚至不真实,在传递到对方心中之前,很容易就会被扭曲、误解、破坏、消失。音乐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形。因为音乐本来就没有什么意义。只是演奏者与听众的心把空气的波动当成媒介进行震动、共鸣,创造出各自的幻想而已。
结束调音的朱音,站到麦克风架前面。
紧绷的空气让人有触电的感觉。
紧握着弹片的纤细小手朝吉他弦挥落。将晚霞映照下被染成红色的河水舀起后,任凭其从指间滑落──如此舒适、冰冷、寂寞的下行音阶。
很快地,朱音的歌声经由麦克风传了出来。
只不过是一个乐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