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老师说出凛子感到不满,还有她注意到我弹错的事情。老师看着乐谱上打叉的地方耸了耸肩。
「这一定是她故意放过你的嘛。」
「……唉?」
我盯着老师的脸眨了眨眼。老师一脸无奈地接着说道。
「她是想为了你弹奏才认输的吧。为什么你连这点小事都想不明白呢?」
「……呃?……不,怎么会?」
「话说回来,Musao。你好歹也算是个音乐人吧。演奏到底成不成功,自己听了就知道吧?讲话跟态度什么的,根本无所谓吧。」
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在心中沉淀华园老师的这句话。
对啊。为什么我会忘记这种事。音乐只有两种而已。有,或者没有让人再次追求的价值。只有这两种。
然后凛子不是说了吗?
下次要准备好一点的音源──
她对我说还有下次。
我连自己正站在华园老师的面前都忘了,仰躺在充满灰尘的地板上,朝着天花板长长吐出一口气。虽然没有达到满分一百分,但熬夜作曲跟制作音源还是有价值的。
然而华园老师说道。
「Musao啊,在你放松下来的时候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训导主任马上就会过来了喔。」
我惊讶地坐起身子。
「啊?为什么?」
「你们的演奏连办公室的人都听见了。训导主任以为是我在弹,刚刚跑来音乐准备室询问。虽然我假装不知道不过有回答『是不是楼顶?』所以他应该是回办公室拿钥匙了。」
「那不是马上就会到这里来了吗!」
「所以我不就说了吗?」
「呃、那、那个,让我使用楼顶的是老师吧,难道老师没有帮我打通关系,取得使用许可吗?」
「为什么要做那么麻烦的事情。我只是偷偷拿钥匙来把门打开而已。」
「你这样也算是老师吗?」
「就酱,我要走人了。被训导主任抓到,也不要把我说出来喔。」
「说真的,你这样能算是老师吗?」
「既然是学生拼上性命,也要保护老师!」
「正常是反过来的吧!」
完全没有想要保护我的华园老师,很快地就从楼梯下方跑得不见人影。我也急忙用右肩背起琴袋,连滚带爬地跑下楼梯。在三楼的走廊隐约看到训导主任的身影从对面走过来,我马上逃进厕所才逃过一劫。真的好险……
*
因为勉强自己背着重物冲下楼梯,那天晚上肩膀跟腰都痛到不行,不过我还是熬夜在编写乐谱。
在第二天的放学后前往音乐教室时,凛子也来了。我一言不发地把乐谱递过去。她接过去看了一眼后,轻轻哼了一声。
「既然要改得连原形都看不出来,写首新的曲子不就好了。」
明明连原形都看不出来,她还能知道是什么曲子让我很开心。那是昨天比赛用的前奏曲A小调。
「嗯,的确,那是首没什么价值的曲子,而且为了谎称是乌克兰作曲家写的,太贴近那样的风格而写得乱七八糟。所以我想好好地重新写成自己的曲子。」
「哼~」
所以呢?似乎在这么问的凛子注视着我。我有点胆怯地移开视线,迟疑了好一阵子,才下定决心重新望向凛子的眼睛说道。
「可以请你收下这首曲子吗?难度太高,我自己已经没办法弹了。」
凛子的视线,在谱面与我的脸之间反覆来回好几次。然后她在钢琴椅坐下,把我的乐谱摊开放在乐谱架上。
纤细的手指朝着骨色琴键挥落。
断奏扎进我的皮肤,带来一股令人畅快的痛楚。啊,就是这个。陷入陶醉的我这么想。凛子的钢琴真的很痛。有如灼烧舌头的烈酒、欺骗视觉的怪画、撕扯内心的悲剧、以及能穿透骨头直达心脏的乐声。能够深深刺痛听者,便证明这个艺术是货真价实的。
要是把曲子写得更长一点就好了。我如此后悔着。真不该把再现部省略掉。尾声也应该把所有的材料都用上写个过瘾才对。令人陶醉的短暂时光,随着朝阳撕裂夜雾般的高音颤音响起,而宣告结束。
演奏结束后,我有段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坐在钢琴前面的桌子上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凛子的手背。她有点不自在地阖上乐谱收进自己的包包里。
「比之前好多了。」
我开始在想,「比之前好」对她来说,该不会是最高级的赞美吧。
「让我意外的是,你把那段震音的部分,重写成一个人也能弹奏。」
「意外?为什么?我是为了让你弹才重写的,当然会改成一个人也能弹啊。」
「是吗?」凛子以一副不怎么意外的表情,微微偏过头。「我还以为你这样的人,应该会改写成联弹的版本呢。」
「为什么?」
「这样你才能假装要一起弹,而借机贴近身体进行性犯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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