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借口,是因为自己也清楚这种作法在道理上有点说不过去,另一方面也有想要让她的目光从最后的失误上移开的意图。
「而且我根本没说,只限键盘的操作如果考虑到在要用合成器演奏的阶段,就已经把这种作法包含进去的话──」
凛子朝正在狡辩的我看了一眼,又低头望向手中的乐谱,用原子笔在上面写了些什么,接着啪地一声阖上再摺成四折,塞进脚边的键琴袋里。
「好啊。算我输。」
「所以或许你并不想承认自己输掉,但我没有作──唉?」
「我说了可以算我输。」
我把要讲的话吞了回去,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她的表情像风平浪静的海面一样,没有丝毫起伏。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
「……呃、那个……」
「现在在这里依照你的要求弹奏就可以了吧?动作快点。」
「啊、嗯、对。」
这样好吗?竟然如此干脆地认同这种不合理的作法。她连最后的失误都没注意到吗?
继续胡思乱想下去也没有意义。趁她改变心意之前把赌金全部收下吧。我把挂在键盘架旁边的耳机插到乐器上,然后递到凛子面前。
她眯起眼睛稍微把头歪向一旁。
「耳机?用这个你听不到吧。」
「我没说过想听喔。我只说要你弹而已。」
她似乎不懂有什么意义。那是当然的。我继续说。
「你自己不是说过杂音太多,还有声音贫乏什么的。我制作了用来解决那些问题的音源。选什么曲子都可以,就试着弹弹看吧。尽可能选激烈的曲子比较好。」
虽然凛子依然讶异地噘着嘴,不过还是从我手中接过耳机戴在耳朵上。茂密的黑发被耳机压住形成的轮廓,有种特别的感觉从根源勾起了我的憧憬。因为看到忘我的关系,差点就没注意到凛子已经把手放在键盘上。不好,还没切换成我好不容易才做好的音源。我急忙操作面板旁边的按钮。
凛子先以简直像是在弹奏竖琴般的华丽琶音,从最低音区到最高音区弹奏C大调的主和弦。不协调感让凛子眨了眨眼,接着她用弱奏弹相同的音阶,第三次则是以激烈的速度与力道运行指法。
「……这是什么?」
她对我投以疑惑的目光与言语。
「无杂音钢琴。」我这么回答。「这是我特别制作的。不是用一般的方法录音后取样,而是利用一种经由物理计算并模拟钢琴声音的软体。那个软体可以计算并发出全音阶在各种力度下的声音,使用那个,呃,也就是说……」
看到凛子的表情变得僵硬,我把接下来要说的话留在口中,改口说道。
「可以用非常巨大的音量,发出非常温柔地弹出的声音。」
一瞬间,我似乎看见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裂痕。她把双手砸在键盘上,压得金属架的脚部吱呀作响。再一次。接着又一次。就连我的耳朵都能隔着耳机微微听见,A小调跨越四个八度的厚重和弦。
凛子的脸上闪现了各式各样的表情。疑惑、安心,然后是──坐立难安的期待。
等到她的手指从琴键上离开,我这么说。
「这是你想要的声音吧?」
听起来或许像是在讽刺也说不定。实际上也是讽刺。我继续说道。
「所以必须用耳机听才行。难得做出没有混杂任何东西的声音,要是跑进外界的杂音就没有意义了。要弹什么曲子都可以。甚至只是随便敲打琴键也无所谓。」
凛子屏住呼吸,将视线落在键盘上。在乐器另一侧的我注视着她的身影。能够从正面看到演奏的模样──这或许也是平台式钢琴所没有的优点呢。我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垂下的睫毛落在下眼睑的阴影,如黑蜜般从制服外套肩膀上滑落的头发,还有按压骨色琴键的纤细指尖都美到让人有种时间似乎停了下来的错觉。
可是时间很快就开始流动。因为凛子的左手动了起来。用简直像是母亲在哄婴儿时轻拍背部的方式,以温柔的节奏刻划着八度G音。
这是──什么曲子?
因为耳机的关系只有凛子听得见演奏。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用手指编织出的寂静舞蹈,试着想要从中捕捉音符的流动。右手开始断断续续地追寻旋律。可是依然不知道。我屏住呼吸,将意识集中在耳朵,试着想要拾取从耳垫与皮肤之间的空隙,微微漏出的声响。
终于听见了。
令人难以置信的那并不是古典乐的曲子,而是爵士乐的经典名曲。比莉•哈乐黛的《God Bless the Child》。那是建立在异端的天才钢琴家凯斯•杰瑞特与盖瑞•皮考克以及杰克•狄强奈组成的三重奏上,无限接近透明且洋溢着歌曲素养的编曲。我怎么样都想不到,至今为止都专心致志于比赛应该埋首于古典乐的凛子,竟然会选这样的曲子,好想听。好想马上把耳机插头拔掉让全身沐浴在她的音符中。我紧握拳头让指甲插进掌心压抑住自己的欲望。我可不是想听她演奏才设计这场比赛的喔。这么做是为了让她自己听。可以随着感情变化不断即兴演奏下去的爵士乐,正好符合需求。随心所欲去弹吧。尽情地享受只有敲弦声不带任何杂音的钢琴吧。
不久你就会注意到。
跟无限接近纯度百分之百的蒸馏水很难喝一样,这个无杂音钢琴的声音非常贫乏的事实。
那样的话我就会把手伸向液晶面板。倾注EOS B500的全力,让你现在沉浸在其中的声音歪曲、扭转、打漩、起火、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