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是那么温柔,她一定对谁都是一样平等地温柔对待吧?比方,哪怕是真田美织遇到了困难,向她诉说自己去不了学校的问题,她也不会在意那个女孩的性格,一定也对她很温柔,就像现在对待去不了学校的小心一样温柔。
小心的头脑里瞬间生出了种种的想法,虽然她不知接下来说什么才好,可是如果喜多岛老师进一步向她询问的话,她说不定就坦白地告诉她了。小心由衷地等待着,等待着喜多岛老师向她开口问:“小心在学校里遭遇到了什么事情?你不去一定有什么理由吧?”
可是,喜多岛老师开口说出的完全是不同的话:
“不是吗?小心你每天都在战斗呀!”
小心听了无声地吸了口气。在喜多岛老师的脸上,既没有意味深长的微笑,也没有同情的神色,就是说——没有一点小心所预想的那种仿佛对小孩充满了关心的“优秀成年人”的样子。
每天都在战斗——关于这句话,小心不知道喜多岛老师说的是什么含义。不过,她听了心里顿时涌起了一股热流,像是说进了她的心坎里。小心不觉得苦,而是觉得开心了。
“我在战斗吗?”
“嗯。至今为止你看上去已经充分地战斗过了,现在也一样,你看上去仍旧在努力地战斗着。”
小心既没能去学校,也没有在学习,整天在家里,给人感觉要不是在睡觉,要不是在看电视,最近又被误解成跑到外面去玩耍了。实际上,如果没有去城堡的话,也会有这种可能性,对这样的小心,她却说是“在战斗”。
听见喜多岛老师对自己说“至今为止你看上去已经充分地战斗过了”,小心的心境又返回到了那些日子。在中学的自行车停车场里,那一天她被人说:“太讨厌你这样的丑八怪啦!”以及课间上厕所的时候,被别的女生在隔壁窥视的事。还有那天下午那一帮女孩子拥到家门口大叫大嚷,小心被吓得蜷缩在屋里动也不敢动的事。
小心战斗过的那些日子的记忆和老师的话产生了共鸣,在小心的胸中震荡。
战斗这种说法或许带有一种普遍性。因为现在的中学生们每天都在努力学习和努力生活着,这也是一种工作。所以,她说不定是把能够适用于大家的话,单纯地随口对小心说了。
可是,为什么呢?她说出的话居然这样打动小心,小心以前从来也没有这样想过,小心的确是咬紧牙关战斗过来了。为了不被杀死,小心至今都因为不去学校而坚持着战斗。
“我以后再来好不好?”
喜多岛老师这样说着,其他再也没有多说。所以,小心不知道她所指的“战斗”究竟意味着什么。
嬉野说过的那句话,忽然在耳中响起:
——那里的老师都很耐心地听我的意见。
和小心一样,嬉野也和自由学校的老师们进行过许多同样的对话吧。
“好呀。”
小心全力以赴般地回答道。
喜多岛老师说了一声“谢谢”,把一个小纸包递到小心的手上:“如果你喜欢的话,请收下吧。”
里面是什么呀?小心看着她。“红茶,袋泡用的。”她告诉小心。
水色的绘有野草莓图案的信封,摸上去厚厚的感觉。
“里面是我喜欢的红茶。不用客气,可以尝一尝。你收下好吗?”“好。”
小心点了点头,然后,她终于开口说道:
“谢谢。”
“没什么。那好,我们以后见吧。”
双方的对话至此为止,没有更多的内容。然而小心却相反地,想要进一步说点什么——留住她。
看着喜多岛老师走出了家门,小心目送着她离去之后,感觉到自己心里奇妙地对喜多岛老师产生了亲切感。
总觉得她和什么人挺像的,虽然小心并不认识和喜多岛老师相同年龄的人。
也许,她很善于赢得孩子们的欢心,所以她才在这样的学校里当上了老师。
小心打开了放着红茶的信封。信封没有封口,里面放着两个和信封同样颜色的茶包。在小心的家里,大人喝着红茶的时候,从来也不会询问孩子喝不喝。小心有些快乐地感到,自己仿佛被当作成人对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