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幕

到满手是伤的连衣裙,美得有如一朵出水的莲花。她的声声叹息所卷起的细微涟漪,都在那风平浪静的人海中悄然掠过。

  「就咱们家华铃的演技特别棒呢」老公向我这样耳语道。「她以后一定能成为演员的」

  我的女儿,成为演员——

  光是这样想想,我的心中便鲜花盛放,春日暖阳亦将我填满。

  我的人生,如同一条素色的抹布。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第一次的大扫除,我和当时玩得很好的三位朋友一起摊开了自己的抹布。其他女孩子的抹布上面都刺绣着花儿、小动物或者是动漫里面的人物,唯独我的那条抹布上面什么都没有。现在想来,也许那条空无一物的抹布便象征着我的人生。那并不是什么纯白的美丽,而是极致的朴素,以及如常人般的些许肮脏。唯独那纯洁且白皙的肌肤,能算得上是我唯一的小小自豪。

  女儿继承了我的半分血脉,如今她那白皙的肌肤也沐浴在舞台的聚光灯下,她的脸庞闪闪发光——我将左手置于胸膛,感受到了自己高昂的心跳。看到她越是沐浴在耀眼的灯光下,我便遥相呼应,如同萤火虫一般发光发亮。

  戏剧结束之后,孩子们排成一列,举起牵在一起的手,向观众进行谢幕。为了能让孩子们看见观众的反应,观众席上的灯已经打开了。你看见我们两夫妇,笑着朝我们挥手。我用左手握住老公的手,和他一起挥舞着双手。我们的婚姻直至今日都仍未破裂,毫无疑问是因为华铃像楔子一样将我们紧紧地栓在了一起。

  我们的华铃——

  你是多么的聪明,多么的可爱。

  6

  “眼睛”在黑暗中睁开了……

  镜中是一张女人的面容。女人也许才四十来岁,可是却莫名衰老,看起来像个老奶奶。红肿的眼眶下是一条深邃的法令纹。脸颊下垂,嘴唇的边缘还流淌着唾液。她呜咽着发出了野兽般的声音,那既不像哭声,也不像呻吟声。女人几近疯狂般地抓挠自己的头皮,夹杂着花白的头发凌乱不堪。她用右手那红透了的指尖抓起了剃刀。发出了崩溃边缘的嘶吼。

  女人把刀刃抵在了左手的手腕上——

  7

  我从床上惊醒了。

  我出了一身的汗,浑身湿漉漉的,像是结冰了一般冰冷。强烈的疼痛让我不由得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左手手腕。我想,鲜红的血液正在从我的指缝中缓缓滴落。

  ——我惊恐地松开了右手。

  手腕并没有任何的异样。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汗。

  我知道,这是“记忆残像”。

  从眼球中流淌而进的记忆之泡残存在脑海的深处,在睡眠中以梦的形式再次出现。

  DNA双螺旋结构的发现者弗朗西斯·克里克认为,梦是在大脑在处理信息的过程中出现的产物。如果根据他的说法,那么通过眼球而渗透进我大脑的记忆,就是在睡眠中混杂了我自己的记忆,经过信息处理之后,诱发了那种他人视角的梦。

  我在一夜间体会到了天崎华铃和她的母亲两人不同的视角。

  天崎华铃的母亲果然割腕自残了。我能亲身体验到那是一种多么危险的心理状态。生和死的天秤会倾向哪一方都不奇怪。即便那只是一枚剃刀的微小重量也好。

  过去,在高中的排球部活动室里,一位反复割腕自残的女生曾经告诉我说:“自残就像是呼吸,我就像是某种孔雀鱼。孔雀鱼只能在水里面呼吸,而我也只能在黑暗中呼吸,自残就是我为了呼吸而进化出来的鳃”——由于她毫不顾忌地将自己自残的伤口展示给别人看,引发问题之后便被勒令退学了。但如果她说的事情是真的话,那么天崎华铃的母亲就是为了要生存下去,而在挣扎着尝试这种新的呼吸。

  我洗了个澡,推开窗,当场盘腿坐下。

  夏日的云彩缓缓地飘荡在空中。三郎来到我的身边,在我的膝盖上伸了个懒腰。我抚摸着它那软乎乎的肚子。

  深深地叹了口气之后,我站起身来。

  来到桌前,我开始用笔记本电脑写起了文章。在迷茫中——伴随着万分的慎重。即便三郎在撒娇也没有分散我的注意力。我将花费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写出来的文章给打印在了A4纸上,随后把纸张放进天蓝色的信封里。为了掩盖自己的笔迹,我用上尺子,在信封上这样写道。

  “来自逝者的信件”——

  8

  我坐上了从新宿站到山梨县甲府市的长途公交。尽管只是两个小时出头的路程,但这也是我来到东京之后出过最远的一次门了。三郎被我留在了家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的“记忆残像”作祟,我晚上睡得很差,因此在车上也几乎一直在睡觉。在甲府站一下车,闷热的空气便向我袭来。这里的太阳很是毒辣,比起东京要热上不少。下午两点,我走进车站大楼的Celeo甲府店,随便吃些东西解决午饭,来到了六层高的顶楼。(⊙注7)

  天空中是层层叠叠的积雨云,富士山碧蓝的山尖在御坂山地的对岸隐约可见。

  我坐在长椅上打开了一张纸条。那是天崎夫妇昨天临走时留给我的联系方式,上面写着他们的联系电话和地址。我用手机上的地图软件重新规划了一下路线。

  之后,我乘坐公共汽车横跨甲府市,在静谧的住宅街中走了大概十分钟的路程。

  这时,一种强烈的既视感突然向我袭来。

  在道路的前方——应该就是天崎家。

  像是被引导着前进一般,我拐了个弯。

  果然,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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