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溪水流过,潺潺之音不绝于耳。我侧耳倾听着水声,脚底更加用力地抓住了这片平整的土地。
一个写着「森」的名牌迎接着我们。
传统的日式房屋就是这样的吧?因为和素直妈妈的老家很像,我站在了原地,心生感怀。
推开门,走上三合土地面,多惠子奶奶点亮了灯。在玄关被太阳晒黑的墙面上,用图钉订着凉前辈在美术课上画的水彩画。
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多惠子奶奶告诉我说:
「这是守灵夜的时候,学校的老师送来的。我儿子儿媳转而送到了这里。」
「这样……」
而且不止这一张,走廊里凉前辈的画贴得满满当当的。
大多是在描绘色彩艳丽的大自然,用彩色铅笔和水彩勾勒出色彩斑斓的画面:冬日的富士山、梦幻般的瀑布、路边的随意剪影……
有些食草的牛儿以及午睡中的山羊画在了画纸或是画布上,或许是带进牧场里画得把?笔触要比现在幼稚很多,充满了凉前辈儿时的气息。
其中有几张画,上面贴着小小的纸片挂在那里。上面不只写着学校的名字、姓名,还有一些色彩暗淡的金色或是银色的奖牌,写明了获得过什么样的奖项。这些随意装裱了一下的画作,已经和这栋房子融为了一体,成为这个家的一部分。
每一个地方,都曾有过凉前辈的笑容。
生命感过于浓郁,要比我们所说的生活感还要浓郁,到处都是凉前辈的气息,以至于我们呼吸都十分困难。
屋内满满的都是她的气息,仿佛只消再一次打开玄关门,她马上就能再次回到家中。或是我们走过走廊的拐角,隔扇就会被拉开,突然间她那迷人的笑容就会显露出来。可是最难以想象的是,走在走廊中的我们都知道——再也见不到凉前辈了。
「没有油画啊。」
秋君突然嘀咕了一句。是啊,我心里也曾怎么想过。不过,多惠子奶奶还是听到了秋君的低语,回答道:
「我也和小凉说过。要是需要油画的画具,我们可以买给她,只要画画就行。」
「凉前辈怎么说?」
「现在的生活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结束……画油画是需要时间的,没办法画啦。」
我和秋君都说不出话来。多惠子奶奶一次都没有回过头来。
穿过弥漫着淡淡色彩的墙壁,多惠子奶奶一直都在前方带路。
吱嘎、吱嘎,地板在嘎吱作响。修学旅行的第三天,目的地是参观二条城。我想,走在鹂鸣地板上的时候,素直的脚下也会发出鸣叫声吧?
译注:二条城,又名二条御所,位于日本京都,是幕府将军在京都的行辕。二条城建于公元1603年,是江户幕府的权力象征。建有东西约500米、南北约400米的高大围墙,并挖有壕沟。二条城内名为“鹂鸣地板”的走廊,人行走其上便会发出黄莺鸣叫般的响声,其声响并不是设计之初就预料到的,而是因为年久失修,由地板下部的钉子跟木板摩擦造成。
我们被带到和客厅相连的餐厅里。两个房间都是西式装修,东西很多,杂乱地堆放着,充满了温馨的生活气息。
客厅中央有一张玻璃桌,桌上放着一个遥控器。一张画着一只野兔在田野里欢快地奔跑的地毯上摆放着两把椅子。
电视机的正上方挂着一本手撕日历。在窗边的墙上有一个小小的佛龛。如果只是随意一瞥,那个佛龛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漂亮的木盒子,但在我眼中,那清清楚楚地就是一个佛龛。
小小的花瓶里插着一红一粉两只漂亮的大波斯菊。燃尽的线香从香炉里的残灰之中静静地探出头来。
佛龛上没有立相片。我稍稍松了口气。要是现在看到凉前辈的容颜的话,或许会忘记这里是初次拜访的人家,忍不住流下泪来。
「去拜一拜吧?」
在多惠子奶奶柔和地催促下,我缓缓地点了点头。望月前辈和丰爷爷似乎去了其他房间,没有他们的身影。
我跪坐在坐垫上。擦火柴,点燃蜡烛。
拿起铃棒轻轻一敲铃铛,双手合十,即便清澈而延绵的声音缓缓停止,我也端坐未动。
秋君和我换了位置,同样也在佛龛前祭拜了许久。带有丝丝甜味的线香烟雾渐渐飘散,缓缓地升向天花板,停在了那里之后,久久盘桓不去。
「其实,我想在田地里立个坟的……」
多惠子奶奶说了一半停了下来,闭口不语。
只要不是埋葬骸骨,在庭院里立一座坟也是不会被禁止的。然而,恐怕是考虑到邻居的看法,他们才不能这样做吧。我深深地感受到了他们的那种无奈。
「或许你们可能在想,“这个奶奶在说什么呀?”可是……我们啊,其实是将小凉当作自己的女儿看待的呀。」
站在佛龛前的多惠子奶奶的声音,平静地回荡着,并没有影响到烟雾的飘摇。
「我们家只有一个男孩子,女孩子真是可爱呀。可是小凉刚来这个家的时候,完全就不是一个任性的小孩子……总是在我们面前摆出一副十分愧疚的模样。那么一个小小的女孩,居然会在我们面前总是显得委委屈屈的,说实话,我们都没办法直视她。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一个和小凉美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
多惠子奶奶极其悲伤地皱起眉来,脸上隐隐约约地浮现出一丝笑意。
「那个时候,阿丰就找了一些种子塞到了小凉的手里。西红柿的种子。除非从幼苗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