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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谨慎地,一字一句地咬出声音,这样一来我甚至都无法假装没有听懂。
「你,不是,爱川素直,对吧?」
我从教室中飞奔而出。
走廊里禁止奔跑。这是从小学时候就知道的事情。我打破了这项规定,逆着上学学生行进的方向穿过走廊,踩着室内鞋就跑进了人气皆无的内庭之中。
怎么暴露的?为什么?
确实,我为了和素直区别开来,改换了发型。可是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人猜得出来。
看起来就和真的一样,实际上并不是真的。
作为山寨货的我,明明就不应该被任何人发现的。
紧紧地按住制服上衣的胸口。伴随着不规则的炸裂心跳,眼前忽明忽暗。
喉咙痛得就像是被紧紧地掐住了一样。
「不是这里,我要去别的地方」
那一天,我曾经以为坐上电车哪里都能去。
但,别的地方又是哪里呢?
在开满红色、白色、粉红色菊花的内庭之中,我漫无目的地走着。
家。那是素直的家。妈妈的怀里也是,爸爸的手掌中也是,都是素直的。
穿的衣服,被旁人夸赞的漂亮长发、眼睛、鼻子,以及双唇……
不是我的。
不是爱川素直的我,无处可去。
「爱川!」
我被人猛地一把拽住了。
不知道肘关节还是其他什么关节发出了啪的一声响。听到那个声音,出于恐惧畏缩回去的手臂上浮现出了血管,那只手和真田君的脸庞连接到了一起。
我抬起头,跑得气喘吁吁的真田君脸皱成一团,就像是一张揉皱了的纸巾。
之所以没有逃走,是因为召唤我的声音有些迟疑。他追我的时候似乎在迷茫着什么。
「疼吗?」
「没事的。」
一点都不痛。看起来,似乎真田君比我还要痛。
可能又伤到右脚了。都怪我。
「看你一副要哭的模样。」
我用手捂住了双颊。
没有打湿。眼角,内眼角都很平静。我才没有流泪。只是一个模仿人类的复制品,不能擅自哭泣。
「我才没哭。」
「不就是半丸子头吗?」
真田君略带责备地问我:
「为什么要逃啊?」
「我没有逃!」
面对真田君的一口咬定,我也气势汹汹地作答。
真田君犹自想要说些什么,却闭紧了双唇,将手放到了脖子后面。
「抱歉。我并不是在逼你。」
刷地,他瞥了一眼长椅。
「坐吧」
说着,真田君坐到了蓝色油漆已经剥落的长椅上。
我产生了一种预感,怯生生地坐到了旁边。隔开一个人的空间,所以不能说是在他身边。
我一坐下来,椅子腿就发出了吱嘎的一声,像是在说太沉了呀!属实招人恨恨不已。
这时,我终于感受到了我们相遇时的那种违和感是什么了。
真田君总是很安静。
像是为了不发出声音,为了不引起摩擦,一个人躲在教室的角落里悄声呼吸。
所以,在开门的时候,拉出椅子来的时候,坐在长椅上的时候,世界会如此的宁静与祥和。任何色彩都没有发生过改变。
这个人以格外小心的动作,触碰着自己之外的东西。去动物园那天,握着我的手的那只手也是一样的。所以在他身边,心中就会满满地充满爱意。
强风吹拂过光照很好的长椅。
「我……也是一样的。」
那眺望着随风摇曳的大波斯菊花簇的侧脸,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声响。
那张侧脸就像敷结着一层薄冰,只需浅浅触碰,就会哗啦哗啦地崩塌损毁。
不能去触碰。只能装作看不到,拉开距离。
要不然,就会失去安宁。对我,对他。
虽然我已经明悟这一点,但我还是没法离去。这个时候的他,看起来是如此寂寞。
其实从很久很久之前,我就觉得奇怪。
真田秋也是篮球部的社员。
篮球弹起的声音,球鞋摩擦木地板的声音,要求传球的声音,彼此碰撞的拳头,观众的欢呼声……这些都距离静寂过于遥远。
想要与过去的荣光拉开距离。因为他并不想沿袭自己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