瘩,但是,一看到母亲垫起脚尖,陈列饭团的娇小背影,就一句都说不出口了。
然而,昨天,小室塔子终于忍不住大吼。听到母亲的话,她一直压抑在心底的黑浊感情超过了饱和,溃堤流泻。一向顺从的塔子爆发了,母亲想必十分惊吓。事后,塔子不禁反省太操之过急了……
电话铃声响起,常客唐泽夫人摇晃着庞大身躯,走进了超级便利大卖场的自动门里。
「欢迎光临,谢谢您平日的惠顾。买炸鸡对吗?」
「今天不是二十个,我要四十个。」
「咦?」
「讨厌,不是我一个人要吃的啦。昨天儿子回来了。」
唐泽夫人的儿子就读于远地的大学,离家独自住在外头。
「最近他似乎经常回家。」
「就是啊,明明还没有找到工作,却整天跟这里的朋友玩到三更半夜,真是受不了。」
儿子回来的日子,夫人总是心情愉快,不知道为什么,这天却显得有些疲惫。
「炸鸡四十个,让您久等了。」尾贺宏树把大袋子递过去,眼睛在笑。他暗地里戏称唐泽夫人为「炸鸡夫人」。
小室塔子正在打收款机,又听到警笛声,闪着红灯的车子穿过前方马路。刚才的警笛八成也来自警车。不停有车子跟上,不只是警车,许多人往车子行进的方向跑。提着炸鸡要离开超级大卖场的唐泽夫人,叫住认识的店老板问:「好奇怪耶,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啦?」
「还问发生什么事情,听说在那边的羊丘公园里,找到了一具尸体。」
小室塔子的心脏猛烈地一跳,彷佛是另一种生物。
「发现尸体?」唐泽夫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哇,竟然离得这么近,真是好好吓人啦。」超级便利大卖场的老板瞪大了双眼,语气惊悚地说,「死掉的好像是田中家的须藤明穗啦。喏,就是带着老公和女儿回来的……」
超级便利大卖场的老板继续解释的话声、警笛声、疑似看热闹的民众的喧哗声……围绕在小室塔子身边的所有声音,瞬间消失了。
那应该是梦,我才没有杀掉须藤明穗……
小室塔子反射性地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在料理食物之前,应该仔细清洗过,难道还没有完全洗干净吗?指缝里卡着一点泥土,凑上去嗅闻,有一股刻印在梦中记忆的湿甜花香。
小室塔子不想参加须藤明穗的守灵式。
但是,住在附近的儿时玩伴塔子缺席,会显得十分不自然。她得极力避免做出引人怀疑的举动。
电视新闻里说,须藤明穗是头部遭到钝器敲击致死。难道拿烟灰缸砸须藤明穗的情景,并不是小室塔子的梦,而是塔子实际下的手吗?
九年多来,小室塔子不断地希望,须藤明穗去死,在想像中动手过好几次,却并没有杀害活生生的明穗的真实感。然而,玻璃烟灰缸沉甸甸的重量,以及砸向对方的脑袋时,那股麻痹了一般的冲击,依然残留在手上,是千真万确的触感。
自从服用安眠药也无法入睡之后,小室塔子不止一次失去记忆。
比方说,她不记得自己做过,却已完成开店前的准备工作,或是坐到计算机前想叫货,却早以自己的名义叫好了货。在不记得去过的商店街联谊会照片上,看到了和母亲一起入镜的自己时,小室塔子的心头顿时感觉一阵凉——那种感觉像是宿醉的早上,明明不记得是怎么回来的,睁眼却躺在自家床上。她心想,一定是睡眠不足导致意识模糊之中,处于醒着却会不知不觉昏睡的状态。
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的吗?小室塔子宛如梦游症患者一般离家,毫无自觉地打死了公园里的须藤明穗?那么,应该会留下某些痕迹的。
小室塔子打开鞋柜,不禁一阵错愕——在梦中穿着的运动鞋,此时所见全是污泥,鞋底还黏上了许多踩烂的橘色的小花。
小室塔子简直快要发疯了,但是,她仍然佯装平静,参加守灵仪式。
签名后走近上香台,哭得不成人形的明穗母亲,旁边就坐着文彦。
看到强忍呜咽、坚强地担任丧主的须藤文彦,爱怜与嫉妒在小室塔子的心中交缠着,激烈翻腾着。她想安慰须藤文彦几句,嘴唇却颤抖得发不出声来。塔子向家属席深深行礼,一次也没正视遗照上的须藤明穗,就这么结束了上香。
刚要离开殡葬会场,身后有人叫住了小室塔子。
「谢谢你来参加。」
只是听到声音,身体彷佛瞬间麻痹了,小室塔子动弹不得。一回头,便看见须藤文彦那张让她怀念的脸。他没有再向塔子开口,赤红的双眼定定注视着塔子。光是如此,小室塔子就觉得两个人已经心灵相通。
不知互望多久,远方传来了呼唤须藤文彦的声音,将小室塔子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我得回去了。」
「文彦……我……」
「怎么了?」
「要是能够帮得上忙,什么事情我都愿意做。」
须藤文彦忽然露出了寂寞的笑容,微微点了点头,转身跑了回去。虽然只是寥寥数语,但他特意追了上来,小室塔子十分开心,于是目送着他的背影。
「塔子,好久不见了。」初中同学梨本真由美等人向她打着招呼,一边挥手慢慢走近了。
「接到消息后,我们惊讶地赶了回来。真是不敢相信,须藤明穗居然会遇到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