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田大介和初音同时倒抽了一口气。浅沼史枝毫不犹豫地打开了两人刻意不去正视,甚至假装不存在的禁忌箱子。
「你是指,那是水岛和马的孩子?」初音的话声颤抖着,十分沙哑。
「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是,我猜羊子回归职场,是为了和丈夫分手,与水岛经理重修旧好……」浅沼史枝恶毒地散播着疑惑的流言,「果真如此,她正准备从泥船跳槽到豪华游轮,不可能犯下怀上泥胎孩子的失误。羊子是个精打细算的女人。」
筱田和初音哑然失声,史枝继续说道:「夫人,请千万要当心。如果老板真的……真的过世,夫人又有个什么万一,老板的财产会全部落入水岛经理手中,对吧?」
若是不久前的筱田大介,或许会想痛揍眼前的女人一顿。然而,此刻他无法反驳半句。
果然是妻子倒映在暗窗上、如陌生人一般的笑容,栖宿在心底的缘故吗?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初音没有把浅沼史枝的话当真。
初音想找羊子谈一谈。羊子接下来的休假是在两天后,不巧筱田的工作排不开——要跟公司最重要客户的大型建商「野木房屋」开会。不过初音表示,或许只有女人私下对话比较好。
受邀的羊子说难得休假,不如带着孩子去附近的自然公园,于是当天早上,初音开车到了筱田家。
在门口送别时,筱田大介与初音交换了眼神。他觉得在儿童座上挥手的小理,长得比在轻井泽见到时更像小真。
筱田大介刚刚抵达公司不久,「野木房屋」的负责人就通知临时取消了会议。筱田犹豫着要不要前往自然公园,但该处理的工作堆积如山。他打消了念头,决定交给初音。解决几个案子后,他造访了金融机关,寻找新的放款机会。
来到某金融公司的服务窗口,胸前口袋里的移动电话响了起来。是羊子打来的。
「我在忙,等一下再……」
打回去——筱田刚要这么回答,羊子却慌乱地打断。
「亲爱的,怎么办……」
筱田大介立刻听出羊子的惊慌,不禁一阵战栗。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孩子掉进池塘里了……」
「掉进池塘?是小实,还是小真?他们不要紧吧?喂,羊子!……」
筱田大介大吃一惊,拼命地呼喊电话另一头陷入恐慌的妻子。
筱田赶到医院,哭得双眼红肿的羊子待在大厅。
「小实在哪里?小真呢?」
面对激动的筱田,羊子吓得说不出话来。筱田抓住她的胳臂,用力摇晃。
「小实和小真怎么了?他们在哪里?」
「在家里……」羊子哑声回答,微弱到几乎听不见。
「在家?」
「我请妈带他们回去。」
「什么?真的吗?他们真的没事吗?」
筱田大介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
赶来医院的途中,他一边拼命地跑着,一边祈祷着孩子平安无事。不只是小实,当然也包括小真。即使要拿性命交换,筱田都想保住他们。他痛切体悟,两人都是自己的宝贝孩子。
「那你怎么在这里?是谁掉进池塘?」
筱田大介转过头问,羊子「哇」地放声大哭。
「都是我害的……都是我……」
筱田赶往加护病房。病房前,水岛和马搂着初音的肩膀,注意到筱田后,他抬起头来。
掉进池塘里的是小理。
水岛和马安抚般拍了拍初音的肩膀,起身走到筱田身旁。
救护车送达医院时,小理的呼吸和心跳停止了,经过心脏按摩、插管和投药等紧急治疗后,终于能取下氧气罩,但仍昏迷不醒,情况危急。
筱田大介向水岛和马深深地行了一礼。
他从不停啜泣的妻子口中问出,初音去洗手间时,将小理交给羊子照顾,不料,趁羊子稍微不留神,小理离开了广场,摔落池塘。直到刚才都还在担心自己孩子的筱田大介,痛切地体会道了水岛和初音是多么难受,心头一紧。
走近想向初音赔罪,看到她的神情,筱田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初音并没有流泪,毫无生气,也没有流露任何情绪。那张白纸般苍白的脸,宛如幽魂或是废人。一想到过度的悲伤与恐惧,让初音停止了思考,把她的心神带去别的地方,筱田的胸口就隐隐作痛。
这是一个可能会失去独子的母亲。面对悲恸的初音,筱田大介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背后一阵动静。羊子啜泣着,摇摇晃晃地从走廊过来。她在筱田身旁崩溃般跪倒,向初音和水岛和马深深低下了头,浏海几乎贴到了油毡地板。羊子彷佛从喉咙深处挤出声音,不停低喃「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羊子念咒般的话声,传进了耳中了吗?初音的脸上出现细微的变化。表情像废人般文风不勤,双眼及微微放大的瞳孔却恐惧得颤抖。
初音闪避着羊子似地转过了身,却失去平衡摔落椅子。水岛和马吓了一跳,要扶起初音,但初音甩开他的手,浑身僵直地瞪着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