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布偶,却散发出血腥味,让我错觉自己站在发生惨剧的农场前。
布偶的羊怎么会流血……?
沙耶子一脸惨白,紧盯着一处,怔愣不动。
我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发现靠在墙边的锄头和铁锹彼端,有一罐贴着「巴拉刈」标签的瓶子,旁边倒着一团黑影。
沙耶子小姐想靠近,不小心撞到了铁锹,但铁锹倒地的声响,并没有传进我的耳中,全遭沙耶子小姐的尖叫掩盖了。
是袭击羊群的狼。不,虽然像狼,却不是狼,而是狗,我们疼爱的小狗艾克罗伊德。羊群里流下的是艾克罗伊德的血。艾克罗伊德也倒在了血泊中,如同绘本里的狼,开肠剖肚……
笛声般的尖啸撕裂空气,我顿时回过神。沙耶子小姐的脸痛苦地皱成一团,剧烈喘气,显然是哮喘发作。
我立刻捡起沙耶子小姐的小提包,寻找吸入器,却怎么也找不到,一向放在包包里的吸入器。我翻过提包,把东西全都倒在染血的地面,依然不见吸入器的踪影……
沙耶子小姐呼吸困难,咳嗽着挠抓胸口,发作的症状明显比平常严重。我起身想去主屋找夫人求救时,瞥见血海中有一道反光。我不晓得那是什么,但是,另一边的羊肚子却引起了我的注意。
靠垫尺寸的大羊,肚子呈现出不自然的棱角。而且,沙耶子小姐当初用的是白线,只有那只羊的肚子是黑线缝合。我跑了过去,猛力撕开羊肚皮。不出所料,里面是沙耶子小姐的裁缝箱,打开一看,花园中收着沙耶子小姐的珍珠发饰和吸入器。
真是千钧一发。沙耶子小姐十分感慨,当时要是我跑去主屋,她恐怕早就没命了。那场发作便是如此严重,甚至会危及性命。
离开小仓库前,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从血海中拾起反光的东西——那是麻耶子小姐的钻石耳环。
老爷将麻耶子小姐唤到会客室,质问她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我不懂爸爸在说什么。」
不论如何逼问,麻耶子小姐就是不肯坦承,始终傲慢地否认。然而,老爷一亮出在现场捡到的耳环,她像突然变了一个人,潸然泪下——她流下了蛊惑人心的美丽泪水。
「不是我,有人设计我!对,是沙耶子干的。一定是沙耶子故意陷害我!」
老爷打了麻耶子小姐。唯独这次,老爷难以原谅她吧。毕竟沙耶子小姐差一点儿就送命了。
麻耶子小姐生平第一次挨打,一脸迷茫地望着老爷。沙耶子小姐轻轻地按住了老爷的手,彷佛在请求他别动手。
下一秒钟,麻耶子小姐情绪崩溃,露出了魔鬼一般狰狞的表情大叫:「为什么每次都是我的错?为什么没有人发现沙耶子的邪恶?为什么谁都没有识破,她隐藏在绵羊假面具底下的漆黑本性!……」
尖叫似乎越发地引燃了愤怒,麻耶子小姐唾骂着沙耶子小姐,不断地抓起会客室里昂贵的花瓶和摆饰摔破。或许她已经无法控制自身的情感,连代代相传的家宝古壶、老夫人珍藏的古伊万里陶瓷绘盘,全都拿来砸坏。
「快住手!……」尖锐的一声喝震撼室内,也制止了激动的麻耶子小姐。
老夫人带着浓烈的白檀香膏气味,神情严峻地现身了。
老夫人缓缓地环顾屋里的惨状,不容分说地静静开了口:「麻耶子,这个家跟你断绝关系。你给老身出去。」
或许您会觉得时代错乱了,但是,在真行寺的家里,老夫人代表绝对的权威,纵然是她的亲生女儿,夫人——当然老爷也不例外,都无法违抗。
麻耶子小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着老夫人反驳:「我是长女,把我赶走,真行寺家不怕后继无人?」
「有没有你都无所谓,反正这个家里还有沙耶子。」
老夫人冷漠地丢下一句,换了个人一般,对沙耶子小姐温柔微笑,带着她回到了别馆。
麻耶子小姐咬住了嘴唇,目不转睛地瞪着两人的背影。那双眼睛里,憎恨滚滚沸腾,像是在挑战,也像是自怜。
隔天,老夫人陈尸于自家的住处,她是遭入侵别馆的歹徒杀害的。
第一发现者是沙耶子小姐。老夫人没来用早饭,沙耶子小姐十分担心,前往别馆查看,目击到了这骇人的一幕。
老夫人的遗体少了一只脚。左脚踝被切断,消失无踪。
老夫人不信任银行,在房间的耐火保险箱里,存放了三千万到五千万圆的现金。当时保险箱打开,钱不翼而飞。只有老夫人知道保险箱密码,连家人都不知道。
老夫人的左脚似乎是活生生遭砍断的,警方分析,是歹徒为了问出保险箱密码,才残忍地砍断了她的脚。
沙耶子小姐说,她过去时别馆的玄关没锁。门窗锁没有遭到破坏的痕迹,从老夫人小心谨慎的个性来看,不可能忘记上锁,极有可能是老夫人让凶手进屋。果真如此,便是熟人所为。但老夫人招待朋友,通常都使用主屋的会客室,再怎么要好,也不会请入别馆,因此房里只验出老爷、夫人、麻耶子小姐、沙耶子小姐,还有我和志津子的指纹。
老夫人不是在脚切断时休克死亡的,她还多活了一小时左右。凶手应该是趁这段期间问出密码,一想到老夫人临死前,究竟承受多大的痛苦,我就害怕得全身颤抖。
怎么?咦,脚尖觉得痛?怎么会……?
啊,您是听着我描述,想像起那种痛楚了吧?所以才会有自己的脚也痛起来的错觉……我懂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是叫「幻痛」吗?
这样啊,幻痛指的是失去手脚后,不存在的手脚感到疼痛的现象。那夫人应该不是幻痛,应该怎么形容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