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周围听不到的微弱音量发问。
「不要无谓挑衅,对方就不会有所行动。」
「被取代的人彼此之间有合作吗?」
「应该有。」
「什么应该……你不也是他们的同伙?」
「已经不是了。我一开始就对这次侵略提不起劲。」
「哦?」
「这一个月内我们才发现,人类实际上操控起来非常不顺手。不仅完全取代的时间有个体差异,取代后依然会受到不小的无意识抵抗。最大的问题是寄生人类以后,我们就会脱离透过意识共享的情报网。要比喻的话,就像是被孤立在收不到讯号的地方。」
「什么啊,我还以为你们可以靠心电感应之类的东西互通。」
「即使我们取代了人类,也无法办到原本人类办不到的事。不只是这样,由于驾驭人类需要时间,听说有不少例子甚至做不出普通人类能做的事。」
「你们明明是横跨宇宙而来的外星人,计划却很两光……」
「是吧?所以我才不陪他们玩。」
「原来你也是不合群的家伙。」
佳月露出苦笑说道。
来到这座小镇好几个月,佳月仍然无法融入任何团体,过着不合群的生活。
他在这里没有容身之处,而他自己也很清楚理由。
佳月从小就喜欢画图。画水彩画受人称赞,画起油画更是被捧成神童。大人甚至期待他长大成为伟大的画家。
没想到他却背叛身边人的期待,没报考艺术大学,跑来念乡下的小间文科大学。
这是逃避。他比任何人都还清楚,自己的才华在绘画界不管用。他害怕自己被迫面对这个事实,才选择逃避。
逃到这间随便选择的大学,他无法融入周遭,失去目标过着不求进取的每一天。他有时觉得世界干脆毁灭算了——
「对了,你叫什么?」佳月问。
「啥?」
「你的名字啦。总该有吧?」
「当然有。」收音机放出短暂的旋律。「我叫这个。没办法以人话表示。」
「没有更顺口的称呼吗?」
「你随便取一个。」
「我想想……顺便问一下,你以人类来说是男的吗?该不会是女的?」
「我们没有像碳基生物那样的性别。」
「没有性别?那你们怎么繁殖?」
「任君想象。如果你想马上知道,我可以现在寄生你,不顾场面大肆繁殖一番。」
「我错了,我不会再问你。」
「聪明。」
「至于你的名字,我就先叫你阿收。怎么样?」
「不错啊。好像阿右 注1 。」
「你喔……」佳月惊愕地想说些什么,最后放弃。「算了。那么——有没有什么阻止侵略的方法?」
「很遗憾,没有。」
「不可能完全没有吧?」
「你猜错了,还真的完全没有。既然『针』已经开始动作了,就无法回头。接着就剩跟着计划走,迎接世界末日。」
「这跟那根『针』有什么关系?」
「『针』走到最后的那刻,地球就完蛋了。」
「针」花一个月走到一半。要走剩下一半的路程,只需要再一个月。
「……也太快了吧?」
「这还算慢咧。原定早一步抵达地球的同伙要先整顿好侵略的基础,但他们进度似乎落后了。再说还有像我这样的例子。」
「『针』全部走完会发生什么事?会出现异常气象吗?」
「不会。它的原理就跟你们送进太空的金色盘片一样。目前它还在刻沟槽。等刻完以后,接着『针』就会翻身,开始顺着沟槽走。」
「这不就像是……」
「没错,像是唱片。也就是说月球目前正在转变成巨大唱片。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们是振动,是音乐。而刻画在月球表面的沟槽,则是含有我们所有信息的音轨。当『针』开始摩擦沟槽,此时产生的振动将成为音乐,而这串音乐将会包覆地球。」
「……等等,太空是真空状态。就算唱片完成了,音乐也无法传到地球。」
「真是个敏锐的反驳,但我们并不是要从月球直接传递声波。你知道月球上设置了地震仪吗?那是阿波罗计划的遗物。我们要利用它,将音乐传到地球上。」
「哪可能啊。」
佳月嗤之以鼻。然而他挖着咖喱饭的汤匙,却在一段时间之前就停下了。
「唱片完成后,接着就只剩将『针』放在上面。过了几天之后,宣告人类终结的末日之声将会响彻全世界。」
还剩一个月……
以距离世界末日的时间来说,佳月不太清楚这样算长还算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