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一八一六年——丹麦·奥登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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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含今天在内,距离赛莲娜的心脏停止跳动还剩五天。今天过了半天,再把日落列入考虑,剩余时间不多。

  用完迟来的早餐,汉斯一行人讨论案件的期间,太阳正缓缓西下。

  谁杀了克里斯蒂安王子?

  在何时以何种方式行凶?

  目前仍一无所知。

  「有没有可能是离宫那伙人共谋杀害王子,全部的人串通好伪证?」赛莲娜在窗边,按摩自己的腿。

  「这想法很大胆,但不可能。我找不到他们杀害克里斯蒂安王子的理由。」路德维希耸肩说道。「他是人见人爱的王子,在侍从与佣人之间的评价也很好。」

  「有人觊觎离宫城主的宝座?」

  「这地位不值得杀人。离宫不过就是皇室的别墅。成了城主也无法获得权力。克里斯蒂安王子生前的确拥有城主的头衔,但那只是按照辈分的安排。王子本身对城主的位子不执着,也对治国没兴趣。所以他才会选择远离首都在离宫生活。城主这位子在他心中,可能是个烫手山芋。」

  「年纪轻轻就避世而居啊?」

  「反正这个国家还可以丢给国王与第一王子。不过国民似乎不怎么看好第一王子。」

  「我听说他身体不好。」汉斯补充。

  「现任丹麦国王因病失去不少子嗣。据说第一王子曾数度病危。第二王子与第三王子远离首都生活,听说也是有台面下的理由,避免若有传染病蔓延会害继承人一个也不留。」

  「假如第一王子身亡,王位继承权就会落到第二王子身上吧?会不会是不乐见此事的人类下手为强暗杀克里斯蒂安王子?」赛莲娜摊开单手举例。

  「这刺客还真是急性子。」路德维希苦笑。「不过杀害动机可能与政治有关。毕竟他是王子啊。」

  「此外还有什么理由?」

  「应该还是有人能透过杀害王子得利吧?」赛莲娜的指尖把玩着胸口解开的缎带。「那个讨人厌的执政官呢?」

  「不,他可是离宫中最得不到好处的人。」

  「他一脸獐头鼠目。」

  「应该是一脸滑稽吧?约翰尼斯执政官在克里斯蒂安王子活着的时候,绝大多数的实际业务都由他掌管。据说这点在王子死后也没变。不管王子是死是活,他的地位都不会改变。毕竟城主头衔也会由腓特烈王子继承。」

  「这么说来,腓特烈王子很可疑啰?」赛莲娜恍然大悟地说。

  汉斯回想起腓特烈王子。他年轻、有智慧又温柔。汉斯被卫兵抓住的时候,也是他出手相救。会袒护外表寒酸的下层阶级孩子的人,不可能是坏人。

  「腓特烈王子没有理由杀害兄长。让哥哥背负城主头衔,他才能自由自在钻硏学问。听说他现在正在学习德文与拉丁文。他不是追求权力的有心人,算内向的学者。」

  「那……还有谁?路薏丝太子妃是凶手吗?」

  「她原本是个外人。要是失去丈夫这个牵连就会失去在离宫的立足之处,是个脆弱的存在。从她的出身背景来看,她杀害丈夫毫无益处。甚至会损失惨重。」

  「背景?」

  「她是瑞典有力人士的女儿。上次战争以来丹麦与瑞典关系紧张,在这期间内克里斯蒂安王子的婚事竟能奇迹式地谈成。或许算是命中注定吧。单听赛莲娜说法的话。」

  在沙滩救起溺水王子的人就是路薏丝。然而赛莲娜说实际救他一命的是人鱼公主。这刻萌生的小小差错,大大撼动命运,将世界扭曲得不成原形。

  「对两国来说,这场婚姻是迈向和平的第一步。对战败国丹麦而言,则是摆脱国际孤立的好机会。对另一边的瑞典而言,也是北欧统一愿景的踏脚石。」

  「北欧统一愿景?」汉斯很疑惑。

  「就是包含瑞典、挪威、丹麦在内的北欧各国结为共同体的愿景。说得明白点,就像是北欧各个国家放弃冲突好好相处的约定。现在刚有小规模的运动萌生,这波思潮未来将会波及维也纳体制后的全欧洲。」

  「我听不太懂……不过这是很大的问题对吧。」

  「没错,这关乎欧洲的未来,关乎我们世界的未来。克里斯蒂安王子与路薏丝的婚姻原本将成为开端。尽管有这种背景,这场婚姻也未必算是政治联姻。这原本是幸福快乐的婚姻。我实在想不到在这种情况下,路薏丝会有抛弃一切杀害王子的理由。」

  「那就是有人不能容许两人结婚吧?」赛莲娜说。

  「这里真的存在因为这桩婚事吃亏的人吗?至少在这座离宫中,不存在抗拒与瑞典求和的国族主义者。真要论谁想破坏两人的婚姻……」

  「那就是我妹妹?」赛莲娜很不耐烦。

  「没错,但我们还是以她消失为前提讨论吧。这样推论,最终还是会导向没有人符合真凶条件的结论。」

  「怎么可能有这种蠢事。王子实际上就是被人刺杀身亡了。园丁呢?或卫兵或佣人?」

  「一个个怀疑没完没了。你都没剩多少时间了,还是缩小范围讨论吧。」路德维希一派悠哉地说。

  相较之下赛莲娜沉不住气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没时间了。

  路德维希说得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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