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路德维希跑到山坡上,面向着海呆立半晌,风吹在他的身上。接着灵机一动似地打开笔记本,摇起了铅笔杆。
「来吧,你去站在那边。」
路德维希要求汉斯站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他想画下这个景象。
「别管这个了,我们快走吧?」汉斯困扰地说。「天快黑了。」
「啊,也对。」
路德维希老老实实地冲下山坡。他天真浪漫的样子实在不像比汉斯年长许多岁。
「一直找不到你的宝贝木偶,但现在难过还嫌早。要是木偶真的被冲进海里,海浪一定会把它送回岸边。」
路德维希与汉斯一起前往沙滩。半路上路德维希注意到一件事。
「哎呀,有东西掉在沙滩上。」他朝沙滩一看。「像是个很大的人偶……木偶不会是吸收水分膨胀了吧?」
倒在沙滩上的物体拥有人形,绝非掌心大小,明显是人类。
「才不是!有人倒在沙滩上!」
她比人偶更美,或者说跟人偶一样美。袒露着宛如绢帛的雪白肌肤,长而丰沛的秀发吸饱水,奄奄一息地倒卧在沙滩。从身型来看,是一名女性。
汉斯眼中,她似乎没气了。璀璨的金发之间,透出肩头如雪一样白皙冰冷的柔软曲线,缺乏血色的程度一目了然到令人绝望。她纤细的双腿垂落在地,受到海浪的洗涤,让人联想起被冲上岸的鱼尸。
但汉斯仍觉得躺在那里的她很动人。或许是拥有美丽外型的个体迎接了名为生命之死的结局,成了无限逼近完美的姿态。路德维希原本也为这分结构之美而屛息,又回过神来奔向她。「小姐,你还好吗?」
路德维希摇晃女性的肩膀。汉斯也踩着沙子跑到她的所在处。汉斯注意到父亲遗留的人偶就掉落在她的身边,但现在顾不着了。
路德维希将手按在女性的脖子上,随后万分沮丧地摇摇头。
「没救了,已经死……」
语音未落,女性的肩膀就颤抖起来。路德维希吓得抽开身子。
女性湿润的头发结成一束,从肩膀垂落沙滩,接着缓缓地撑起上半身。她眨动无神的双眼,像是擦拭眼泪似地拍落黏在脸上的沙子。
「你要不要紧?」
路德维希惊慌失措地问,之后脱下大衣披在她身上。
她一脸仿佛置身梦境,交互凝视着汉斯与路德维希。花了点时间,终于恢复清醒似地用茂密的发丝与路德维希的大衣遮住裸体。此时汉斯注意到她左边胸口有道大伤痕。
「我没事。」
她垂着脸,虚弱地喘着气回答。声音比汉斯至今听过的任何声音——比这世上任何声响——都要悦耳。
「那就好。这时期海水浴还嫌早。你应该还不太舒服吧?最好快点取暖。站得起来吗?」
路德维希向她伸出手。她轻轻地摇头,扶着沙滩想站起来,却重心不稳朝前方跌倒。汉斯与路德维希连忙搀扶。
「别勉强自己。」
她似乎也放弃了,搭着汉斯与路德维希的肩膀摇摇晃晃地起身,迈开脚步。或许是伤到了腿,她每踏一步脸就会抽一下,浑身颤抖。
「人类的脚原来这么不堪使唤啊。」
她咬牙切齿地低语。汉斯为她不寻常的口吻疑惑,但没追问下去。
「前面应该有医院。我们快过去。」汉斯指着山丘。
「医院?」她有所反应。「那里是治疗身体的地方吗?不行,不可以。」她像个耍赖的孩子直摇头。
「可、可是……」
「那去我住的旅馆。」路德维希提议。「暖一下身子,那里就行了。不用飨外人视线。」
汉斯与路德维希扶着步履蹒跚的她前往镇上的旅馆。路过的人们都瞪大双眼,疑惑地望着他们。或许多数的男人都是见到她的美貌而出神。
抵达旅馆,三人一起进入路德维希下榻的房间。房里散落着绘画用具,弥漫着颜料的气味。墙边架着画架,画布丢得到处都是。上头几乎都是未完成的画作。
路德维希让她坐在地上,看向暖炉。
「木柴不够。」
路德维希说完就将旁边画到一半的画布对折再对折,丢进暖炉里。
「啊,好可惜。」
「没关系。这样艺术就能升华了。」
路德维希给暖炉点火。接着找来旅馆老板娘,要了一套女装。老板娘大概很信任路德维希,答应得出奇干脆。她说会去附近的服饰店帮他买回来。
汉斯坐在她旁边,开口询问。
「你叫什么名字?」
「……赛莲娜。」
她抱着大腿,好奇地眺望着暖炉回答他。
「我是汉斯,这位是路德维希先生。」
「这样啊。」赛莲娜冷淡响应,摸摸自己的腿。「对了,今天星期几?」
「星期三……」
「我浪费整整一天。」她露出懊恼的表情。「没时间了。汉斯,能带我去离宫吗?我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