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见过这样的黑暗。那是我发现养母尸体的当晚。大门玲的卧室并无灯光,但从窗外落下一层薄薄月光。今夜也一样,从病房窗外,射进来一束苍白的月光。英语Lunatic一词,即取自“受到月亮影响”之意,用来形容狂人、怪人、愚人。但为何精神会受到月的蛊惑?月光又藏着何种力量呢?狼人为何在满月之夜变身?
而这里没有狼人。
倒有一具木乃伊,还有一个吸血鬼。
两只怪物并排坐在床上,月光中浮现出他们怪异的身影。满脸包着绷带的木乃伊,眼睛却陷在暗影里,只留白色绷带在夜色中散发着诡异气息。而旁边的吸血鬼,脸色白得不遑多让。端整的容貌好似蜡像一般怪诞。他一身黑衣,面容高贵得像个伯爵。不,就算真的称他为伯爵也是无比适合吧。我好像和他俩面对面干瞪眼,身体靠在访客椅上,守住最靠近门的位置。如今的我还不能抛开拐杖行走。
光从床上下来走到门边就已经费了我老大功夫。周围被异样的压迫感包围,被夜的寂静支配,静得连呼吸都听得见。心脏像警钟般敲个不停,呼吸急促,好像有点贫血。于是我开始在心中默默数数。一、二、三、四……必须冷静下来。
当我数到三十九的时候,木乃伊转向吸血鬼小声说道:
“不好意思啊影屋先生,没想到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捉鬼。”吸血鬼也小声回答:
“市民所托本就义不容辞,更何况还是不二男君来找的我。”
“今晚就看您现役刑警的力量了。”
“下不为例啊。”
“这可不敢保证,不过我会努力的。诶那个琢磨君,你没事吧,不躺着撑得住吗?要不我俩站着,把床让给你。”
“没事,就这里挺好的。”我看向微开的门缝说道。
“我在这儿就看着是谁——不对,是杀人犯会进隔壁病房,我想亲眼看看杀人者的样子。”
“我懂你的心情。”
面对着点头称是的木乃伊,吸血鬼问道:
“你把所有真相都跟这个小伙子说过了吗?”
“关键部分还没说。”
“最该告诉的关键的人你偏偏不说,真行。就你这态度一会儿要出大乱子的。”
“受教了,但这是我的个性。”
“犯人姓名什么的总该告诉他了吧。”
“也没有哦。”
吸血鬼叹了口气,好像从法国电影里走出来的男明星。说他是个现役警察真的令人难以置信,不过要说他是不二男的朋友,却莫名地有说服力。
吸血鬼撩起垂在额前的头发,说道:
“Aku先生,要不你现在说明一下?犯人又不会立马来的。”
“就算到十一点再说也来得及。”
我也想知道犯人的姓名,但我问不出口。总觉得越想知道答案,就越怕知道答案。于是我换了一个问题。
“你们给犯人下了个什么样的陷阱呢?”
“不二男给人递了一封信,大概内容是这样的:说自己——以琢磨君的名义哈——目击到对于犯人来说进退维谷的瞬间。针对此想单独聊聊,请今晚十一点来医院,安全通道是开着的。”
“一旦安全通道打开,保安就立马跳出来把人拿下?”
“可差贺医生没请保安。”
“这么大意的吗?”
听说今晚差贺医生回家休息了。
“Aku先生,能再和你说个事吗?”
“你尽管说。”
“关于大门大造事件,昨天我想到一个诡计。”
我把和差贺说的渔网诡计和Aku说了一遍,也交待了诡计被否之事。
Aku挠了挠脸颊边的绷带。
“差贺医生说得对,你的推理错了。就算马达能用,用渔网杀人,死者身上也会留下渔网勒痕的。”
“但是我好不容易想到的诡计就这样被否了,有点丧气。仅就这个事件,您能告诉我是不是有什么机关手段吗?”
“好啊。”
“犯人用了什么诡计杀了大造呢?”
“答案很简单——”
他停了一下。
“因为没有使用诡计,因为没有犯人。”
“诶!”
木乃伊和吸血鬼同时竖起食指堵在嘴前。“嘘——”
我又压下声音。
“没有犯人?那起事件是事故、自杀?那又怎么形成那样凄惨的尸体?”
Aku摇摇手指。
“我说的是没有犯人,没说大造没被杀。其实大门大造确实是被杀的。”
“但是……”
“你回想一下我昨天和你说过的话。我说过一系列的案件是独案犯所为,那个反复杀人的只有一人。那之后我又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