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睁大眼睛。我嘴上不停继续说:
“犯人将渔船中的渔网通过通风口伸进偏宅中,然后自己通过房门进入偏宅。这时偏宅门还没有上锁。犯人趁着大门大造睡着之际将他搬下床,把渔网铺在床上,盖上垫被,再把大造搬回床上。如果期间大造醒了那就改变计划,或者延期或者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干掉吧。之后犯人走出门外,敲门。祖父起床,来到门口。犯人说话了:‘反锁房门更踏实,小心驶得万年船。’大造听从建议反锁房门,回到装好的陷阱——床上。犯人确认房门已锁便上了渔船,将拉网的马达打开。安装在渔船上的大功率马达一下将渔网绞了起来。大造察觉身下有异,但为时已晚。正如文字所他成了网中猎物。马达将渔网越收越紧,大造也被吊在墙边,终于被固定在通风口的位置。但马达还在旋转,渔网收得更紧,直到把祖父的筋肉扭曲,骨骼绞碎。”
“原来如此……大造是这样被杀的。九点四十五的异响是马达卷起渔网的声音。”
“而那时候,只有你一人没有不在场证明。”我继续道。
“经过够长的时间,犯人从墙外切开渔网,马达便将渔网单独收了回来。当然割断渔网是一件很费功夫的事情,但有志者事竟成。脱离了渔网的尸体自然倒在地板上。”
“这样密室杀人就完成了,吗?”他看了一会儿天花板,终于张开嘴。
“有趣。但你不会真以为是我杀了大造吧。”
“不行吗?你对大造、玲、充、康子,说不准还有王渕家三位女性都有杀人动机。”
“我有动机?什么动机?”
“憎恨。”
“憎恨?”
“没错,对这个镇子无尽的憎恨。我以前也有这样的感觉,外界对我百般欺凌,而且没有一丝缓解迹象。再这样下去我会被杀掉的。所以我要逃,可我为什么要逃?我干什么了?我给这镇子带来危害了吗?我什么都没做。可那帮家伙个个对我亮出獠牙,恨不得把我干掉。我恨,恨这一切。班上那群人、Glenn那帮不良、镇上大人我都恨。妈的,想杀人,碎尸万段的那种。”
差贺的眼里浮现出慈爱的神情。
“我懂你。”
“我知道,因为你是我的同类,从心底里想把所有人都‘碎尸万段’。可心生的杀意哪怕仅仅一瞬,我也察觉到了它的存在,竟也认真地希望在镇子上杀个片甲不留。你就像我一样。”
“确实我说过。我憎恨这个镇上的邪恶传统。”
“所以这一系列事件的犯人……”
话语如开了闸的洪水倾泻而出。
“或许,那个犯下一连串事件的犯人和我的精神状态是一样的。那犯人原本不是大杀四方的性格,周围的人也不这么认为。但因为某个缘故他开始憎恶这个镇子,憎恨堆积到无法附加之时,那种感觉就像现在的我,顷刻豹变,杀意萌生。犯人自知憎恶镇上所有的人,在彼时之下一瞬间,憎恶化为杀意,所以……犯人才将王渕家的三人、大门家的四人杀了。王渕家和大门家是镇上的象征,作为牺牲者是最合适的。五年前的事件,大门大造的事件还有大门玲的事件,犯人恐怕不是对个人有所动机,而只是对镇子心怀诅咒。犯人可能已经想好,不管何时何地,镇上的人都得死,甚至他怕是做好屠镇的准备,譬如投炸弹、放毒气也并非全无可能,这就是变形了的大量屠杀、全镇灭绝事件。”
我一口气将长篇大论吐了出来。“不对吗,医生?”
医生的目光一直停在地板静静地听我说,而后平静地开口。“解气了呢。”
我看着差贺,他也直直地看着我。
“刚才你在说明我动机的同时,也在倾诉你这么长时间积在心里的苦。说出来就好,苦涩能淡一点,心情也会好起来。是不是现在轻松一些,琢磨君?”
“是的……嗯?不是,那个——”
“到底是哪个?”
他微微一笑。
“你不说也没关系。但你得让我有修正的机会,我承认我有过屠杀全镇的念头,但不是犯人。因为想和做之间的差异,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这一点我觉得你能懂。”
“是的。”
“就算是你说的拉网诡计,中间也有很多疑点。我就不——举例了,一言以蔽之,那个法子行不通。”
“为什么?”
“说到为什么,我就给你一个最具决定性的理由吧——”他一瞬间倒吸一口气。
“那艘船上的引擎是坏的,根本无法拉网。”目瞪我呆。
我从没听说过这件事。
“差贺医生不是说过‘发动机好像坏了,不过拉网的马达还能用’吗?”
“我确实说过,不过那只是说说而已。那时我们搞错了,或者是听错了,总之与事实不符。这件事我也是在拆解渔船时才知道的,船上的发动机和马达都坏了。如果你还不信,可以去问拆船行或者原来的船主渔夫。总之,利用马达收网从一开始就做不成。”
“我了个去。”不公平啊。
“所以琢磨君你想出的诡计不成立。当然也不是我干的,而且你打从心底里也不希望是我干的吧。”
这点我承认。“不希望。”
那为何差贺等着我指认他呢?
也许正如差贺所说,希望我扫去心头阴霾吧。不懂。
可能对他来说,我是个甜蜜的负担吧。差贺毫不在意,语气轻松地开始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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