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章 出现

  嗅觉是人五感之中最迟钝的一种吧,至少对我来说如此。我从小视力不错,自认为耳朵也挺灵敏,但辨别气味很迟钝,平时几乎都感觉不到自己曾用上嗅觉。但是现在不同。现在我全身的感觉都集中在鼻子上。当我们到达地道终点,不二男将头上的盖门打开时,我闻到一股异臭。

  光从赫然洞开的四方形出口射进来,不二男爬了上去。“快点,琢磨君!”

  眼前的洞壁上装有梯子,手握上去,能感觉到梯子年久风化。我登上梯子,爬出地道,这里是大门美术馆一楼。脚边的四方洞穴,藏在前台内侧的地板中,访客目不能及的地方。站在前台里,一楼的样子好似完全变了。Aku每天都是看着这等光景静候访客的吗?

  我看向旁边站着的不二男,吓了一大跳。“……你的脸……”

  脸上满是血,他顶着那张好似被喷漆涂得通红的脸笑了。“现在不是笑的时候,你没事吧。”

  “哦,笑了吗?我头晕,这伤好像比想象的重。血好像还没止住,我感觉自己快要贫血晕倒了。”

  “那必须赶紧去医院。”

  “我也这么想。但是琢磨君,为什么美术馆的灯是亮的?是有人在,还是临走时忘关了?”

  “别管这些了,我们出去吧。”

  说着我们朝美术馆门口走去,这时我又闻到了臭味。是一种生腥的独特臭味。我停下脚步,四下环顾。门微微开着,而这条细长门缝,竟渐渐变宽。混合着孕育瘴气的黑暗一起涌进来的,那看不清全貌的家伙,竟蠕动着抬起头。

  那头颅上布满了犹如足球上网格状的细缝,一张黑色的脸。是蛇。不……那是蛇吗?

  若说它是蛇,那也太大了。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生物。那家伙哧溜一声滑进馆内,镰刀头举起有两米高。游动的蛇腹如层层叠叠堆积的木板。裂开的嘴里,一根尖端分叉的舌头正嘶溜溜地伸缩不停,光这根舌头都跟普通蛇一般大小。大蛇浑身的鳞片,仿佛长满黑锈的金币油光发亮。它正望向我们吗?可那对圆眼里没有任何变化,果然非人。

  我们悄悄后退,眼睛死盯着大蛇不放,一步,两步,脚后跟碰到楼梯。我看了一眼不二男,他一点头,我俩立刻向楼上奔去。当我们一口气上到二楼,回头只见那蛇正在鬼屋中悠然爬行,一点点靠近,而它的后半截身子还在馆门之外,不得见其全貌。它全长有十米以上吗?令人生厌的腥臭再次冲击鼻腔。

  我想起来了,这个臭味我曾闻到过好几次。在寺院,在河原我都感到了它的气息,阿蒙。这家伙就是跟着我的恶魔吗?是那个祖父召唤出来的“爬行”怪物吗?恶魔阿蒙终于显露出他的真容。

  大蛇嗖地爬上台阶。

  “干什么呐,快跑!”

  不二男催促道。

  还有避难之地吗!我们急需藏身之处!情急之下我向巨大的青铜器阵跑去,却立刻感到来自身后的气息。回头一开,一张大嘴正张开成菱形,里面还沾着黑红色,好似干掉的血迹。完了,要被它吞了,要被它吃了。我脚上没了力气,人一瘫,带倒了身旁的不二男,自己则一头撞到青铜器上,登时眼前金星炸裂。一人高的青铜器一个个地像保龄球瓶一样倒下。轰鸣声经墙壁反射不绝于耳。不二男在地上翻滚,被青铜器里洒出来的水打得满脸透湿。而我狼狈躺在地上向后看去,那细长的尖牙就在眼前,完了。这时怪物的头不知被飞来的什么东西砸到,是壶。西瓜大小的陶壶落到地上碎成片瓦。趁着大蛇一瞬间分神,那个投壶之人“鸣吼吼!”地大喊着朝怪物奔来。他挥动着曾为展品的大剑。银色的剑从侧面砍中了那怪物头部,溅出来的血喷了那人一脸。

  是Aku。他还没走。所以馆里才亮着灯吗。Aku又将宝剑举起,但这次蛇的反应更快,巨大的尾巴将Aku一剪,顿时把他打飞了三米多远。男人像木桩一样在地上翻滚,狠狠地撞到墙上。爬虫类很顽强,很难压制住它们。壁虎会断尾求生,蛇类即使被砍去头颅身体仍能活动。看来Aku对它造成的伤害,到底不算致命。但我看出怪物有了些迷惑。它停下动作,昂着镰刀头,茫然地看着四周,好像无法敲定是先攻向我还是Aku。它黑脸上布满的细纹,正被头侧流出的腥血染红。是恶魔,恶魔就是这个样子。这时,我又想起那个许久之前的恶梦。天地反转,少女从天而降,怪物将高塔破坏。而那个怪物的样子正是一条大蛇。

  我静静地站起身,向不二男身边靠去。他躺在地上,两手撑着向后退。

  大蛇动了,就像瞬移一般,血盆大口登时向我逼近,浓烈的腥臭扑面而来。前端分叉的信子正掠过它的鼻尖。吾命休矣,我抱头缩成一团——正当我这么想时,一瞬间蛇嘴在我眼前闭上了,蛇头朝后方游去。原来是Aku像打桩一样,用宝剑钉住蛇尾。我立刻扶起不二男。

  Aku尖叫道:

  “孩子们快跑!去三楼!”

  蛇再次茫然,不知该进攻哪一方。

  我和不二男冲向通往三楼的楼梯。虽然我们真想下到一楼逃出美术馆,无奈通往一楼的楼梯堵有大蛇,只能继续向上。蛇头看向我们,又静静地转向Aku。

  一瞬间,怪物突然有了奇怪的举动。

  好像它有超常的知觉,感觉到其它气息,转头向一楼楼梯口望去。

  与此同时,楼下开始出现声响。一开始是整齐的呐喊,瞬间化为急骤的轰鸣。地板上纷至沓来的脚步声,硬物相互撞击的铿锵声,是乡民汹汹杀到。果不其然地道被震塌了,猎人们终于从地面来到美术馆,他们果然知道小屋里的地道通向何处。伴随着恫吓之声,已经响起好几串上楼突进的足音。最先出现的是Glenn,他手持镰刀,目光锐利的双眼,眼角异样地吊着。接着出现了镇长、巡查、教师……参加剥魔的乡民们哗啦啦地涌出楼梯口。每个人手里或拿锹或握斧或扛刀,甚至有人都背来了竹矛,真是百姓同心群起攻之。

  但值得震惊的是他们的面容,看不到半点人类的样子。虽然面相上Glenn还是Glenn,鸟新还是鸟新,忧罗还是忧罗,但总觉得他们哪里不对劲。从他们微妙上吊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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