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一跳。他用手揉了揉。
“姓江留的在镇上仅有一家。是祖孙两人相依为命的那家孩子啊。”
“是这样吗。”
“你和她什么关系?”
“认识。高年级学生里和我说过几次话的程度。”
“没什么特别关系?”
“当然没有。”
“那就好。”
“怎么了?问这个事情。”
“别在意。”
“你这样说我不能不在意。到底怎么了?”差贺满脸苦恼,皱起眉,低声说道:
“你最好离她远点。那孩子危险。”
我重新打量他的脸。差贺低着眼睛,看着脚边。沉默片刻后我问他:
“怎么就危险了?”
差贺依旧沉默。我知道他一定在天人交战。一旦说出口,就立刻败下阵来。
我又重复道:
“为什么美丽学姐危险啊?”他叹出一句话。
“因为她是异端。”
“她是异端?”
“对,和异端扯上关系的人,也会被视为异端的。”
“如果我和她走得近了,在镇上也会被人排挤的是不是?”
“对。”
“混账。”
“混账也好,也是现实啊。”
“为什么连你都这么说?”
“因为这是事实啊。”
“大错特错。”
“我自是不认可镇上现状的,但你要真和她交往,一定会受尽乡民的冷眼。我是为你好才说的。”
“她是——”
我对自己的话也不确定,但当下必须做个决断。“她是个非常好的人,被视为异端太可怜了。”
“她是怎样的人跟你没关系。要怪只能怪她家世不好。”
“家世能左右什么?”
“有什么样的出身就有什么样的人。环境塑造人,是我们镇上特有的。”
“美丽的家世又怎么一定要被视为异端?”
“江留家——”
他顿了一顿。“是制毒的。”
不懂。就好像自言自语一般,一句话洒了出来。“制毒……是什么意思?”
“镇上的人都知道,你还是听我说吧。”差贺打开话匣——
听闻江留一家,并非出身本地,原本来自冈山,基本算作外人,江户中期迁居于此。另据一说,系当年巫女从远方召唤而来。
江留家的工作,乃善剥魔后事。巫女主持剥魔,祛除魔物邪灵,暴力过处,魔物散尽保全性命自为幸事;倘若人死邪去,也是命中劫数,亦无大碍。唯独邪物不驱、魔物不散而苟活者实乃是可忍,孰不可忍。
设若此时,如何处置?
其后手段,唯有强制死亡。无人知晓,静静死去——即为下毒,于众人不察之际湮其性命,这就是江留家的登台之机——
我目瞪口呆,怔怔说道:
“江留家,是世代负责杀死剥魔失败的魔入。他们都是杀人犯?!”
差贺点头说:
“江留一族不随仪式而动,但以杀人为业,是绝对的暗杀者。他们身怀绝技,时常调制出一些难以检测的毒药。”
“难以置信。”
“可并不荒唐。”这故事太过超脱现实。差贺轻轻叹了口气。
“江留一族,听说本就是可疑术士。”
“就像西方的女巫?”
“是真的女巫。”
我脑海中又闪过江留美丽神秘而冷漠的脸。那副模样,和女巫、冷静杀手相得益彰。如果说她们,想想没准真能做出“夜半釜中炼奇毒,隐秘下手不踌躇”的事。但这无疑也是一种以貌取人,和书店店长看见充就觉得是小偷没什么两样,所以差贺的话也不能全信。
不过这也解开我心中一点疑惑。
那日在空教室,我被美丽解救那次。她在Glenn一众包围之中救下了我,但我心中仍感到一丝异样。狂如Glenn,怎么面对美丽就强硬不起来呢?论力量他们有压倒性的优势,可当时却轻言退散。我一直不解个中原委,也从未想到被人忌讳的江留家影响力如斯,能驱赶不良学生。
现在我懂了,他们是害怕毒药。突发的暴力比不了冷酷的毒杀。打倒美丽容易,几时下毒难防。
如此阴湿的恐怖足够威慑不良少年们。所以也能理解他们为什么骂美丽“脏”。
“可是……”
不用说,美丽的同伴恐怕也只有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