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晚饭时分,我向嘴里塞满酱茄子的法子打听道:“森林里有一个养老院诶。”
我喝了口酱汤补充道:
“从什么时候起那里就荒废了?”
法子一边大口咀嚼一边说话,她的大嘴一张一合,还能看见嘴里黏糊糊的茄子。
“这个还是有点,太辣了啊。不过,味道出来了。那个,养老院?小琢磨真是胡来诶,怎么跑那地方去了。那一块不是什么好地方,最好别靠近。我不是在地图上画得很清楚了嘛。虽说去美术馆也要穿过森林,但入口完全不一样好吧。”
可我的问题一点也没回答。她接着又自顾自地替我做主。
“算了,你去过了也没办法了,要说这个镇子有养老院那真是要让人笑掉大牙。小琢磨没有方向感嘛。”
但是为什么——本想反问,但转念放弃了。还是听法子接下去怎么说吧。
她把饭扒完继续说道:
“那是外人建的。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笨蛋,说什么看不了镇上的惨状。明明自己什么都不了解,还说什么出于好意,蠢到家了,后来当然就荒废了,因为根本不可能有人住嘛。但是你要说什么时候荒废的,虽然我记不清楚,但也是十多年前了。”
我注意到她那句强烈否定“不可能有人住”,于是开口:“为什么会没人住?镇上不是有老年人吗?”
“这个嘛,养老院不是想住就住的,还得要钱,懂吗?镇上大家都穷,就算想也住不起啊。”
法子眼睛望向天花板。
“而且风水也不好,镇里人是绝不会在那块地上建房子的。大凶之地真的存在哦。唉,搞得饭都吃不香,话题打住不说了。”
“我在养老院里看到过像流浪者一样的一对母子,还穿着红色衣服。”
“没听说过,不是都说了话题打住嘛。那地方只要有个屋顶,就有流浪者会去住。那房子就这么废在那里十年了,也不拆除。不过又不关我事。对了琢磨君,差不多……”
她好像看着我的表情说道:
“我就现在直说了哈。之前我和老公也商量过,肯定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大宅子里。但是我和有里,要一直这么来回跑也很辛苦。而且以我和有里家的条件,谁都没有余力收养你。所以这次就想和你谈谈,看看你能否找到你爸那边的亲人收留,怎么样?”
她强行换了话题。
我放下筷子,回答道:
“当然,我想也是会到这一步的。”她的圆眼睛转了一圈,说道:
“说起来吧,这事情也急不得,还要就着他们的方便。不过我想这是最好的安排了。你是不是也这么想的,小琢磨?”
“是啊。”
虽然我这么说,但事情却不简单。生父老家是开传统料理亭的。我听说在子承父业的问题上,父亲与二老起了冲突,中途像断绝父子关系一般离家出走。虽然我的爷爷奶奶最终应该不会拒绝我,但我想中间的沟通斡旋不会顺利。
但如今我连应付姑姑的气力都没有,像那些烦心讨厌的事情还是再往后放一放。
姑姑看了一圈餐厅。
“你要是不在这边,这房子我们也想着卖了。反正又没人住,我们也管理不来。不如把美术馆里的展品和这房子一起卖掉,还能得一笔财产。”
到最后,原来我可能只是个搅和事的累赘。她眯着双眼。
“那么,由我来和你父亲老家那边沟通联络吧,联系方式给我一下。”
生父老家的电话号码我记在学生笔记本上了,但是笔记本还在不二男那里没还回来。他说没法立刻弄明白纹章的意义,所以我交给他研究去了。
晚饭结束后,姑姑回家了。
我预习了一遍明天的功课,早早地上了床。关上灯,在窗外的虫鸣声中,清静了耳畔的喧嚣。
突然,我想起美术馆里那个叫Aku的男人——就是地狱之门的门卫——的那张脸。低头时,他又长又直的刘海遮住了半边面颊,双眼低垂面色忧郁。那张脸比起接待,更适合站在酒吧吧台里。他自称是个落寞的学者。
在Aku的怂恿下,我调查了过去的杀人事件,
可这和大门玲被害一案有何关联尚不清楚。王渕事件和玲的事件真有联系吗?倒不如说完全没有联系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说起来那时候Aku也不一定是知道什么隐情,才劝我去调查陈年旧案。也可能是对我一个小孩极度敷衍了两句。虽说我不觉得他是那种不正经的人,但我又了解他什么呢?光看外表,他那张扑克脸有可能是坏人——但Aku单纯是个奇怪之人的可能性很高。
然而忧罗巡查告诉我有关王渕事件的种种他好像也知道。难道说Aku也许能为我一刀剖开那起不可能犯罪的谜题?就像创造神迹的耶稣基督,又像为华生解开谜团的福尔摩斯。
但是Aku既然有神秘家的一面,也可能会说出下面的话。
——琢磨君,这是镰鼬的杰作啊。越后七大不可思议之一,《北越奇谈》有云:“多有经于社地者,不虑面容手足皮割肉裂,反白甚其事。”就是说经过神社领地的人,毫无感觉之中身体就完全被划破了。多数情况下伤口既不见红,也无疼痛,不知怎地就被割了,故谓之风妖作祟。在其他地域,亦称其“镰风”……
Aku的脸,变成了鼬面。
再一看去,他的双手化作两把巨大的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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