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收拾工作先放一放,一会儿交给养母,我先出去买个礼物。买完礼物回来继续装箱也不碍事。
走出偏宅,手表上时间接近中午十二点。
重新再看一遍,大门宅邸是栋有派头的洋馆。主馆前方的庭院也很宽敞,庭院右侧是大造的偏宅,左侧是储物房。主馆和偏宅只是建筑风格不同,但储物房和它们都不一样,比起另外两栋建筑,它是一栋和式建筑,看起来像个祠堂,建筑历史也要老上几十个年头。小屋中好像供有江户中期风格的佛像,可能本来就是个神圣的场所。但如今里面杂物堆积如山。真是对佛祖不敬,在他头上还临时堆起了纸箱,难怪惩罚会如此严重。但是松和玲好像根本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我的手刚碰到主馆玄关的大门,它像是自动门一般打开了。一个头剃得锃光发亮,一脸狸猫长相的男子心神不定地走出来。差点和我撞在一起,但却被他灵巧地避开了。我和他打招呼却被他无视。就在错身的一刹那,我注意到他嘴边有口红的痕迹。一进屋,发现玲站在那里。
像是在送别狸猫男。
“我以为你去买东西了。”我说道,她抬起一边眉梢。“刚才来客人了。”
“我刚跟他擦肩而过,那人是哪位?”
“安宁寺的间秀哦。”
“和尚?”
他穿着西服,还真没看出来是个和尚。
玲怪怪地红着脸,散开衣服第二颗纽扣,脖颈处也有像被蚁虫叮咬后留下的红印。
“妈妈,你好像有点……”
“什么嘛!”
“好像变得年轻了一点。”
“这孩子说话真怪。”
“对不起。”
玲和间秀之间,恐怕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行为。养母是单身——和尚那边也是单身吗——所以虽没什么好怪罪的,但在大白天就幽会是怎么一回事呢?不过话说回来之前娱乐节目里猥琐的主持人曾经说过,“偷情要在白天。晚上偷情容易被伴侣发现,而在白天利用公司午休开个房间,基本上不会被发现。”——养母与和尚的关系是不是也能证明这一观点呢?或者纯粹是我想太多。
“吃午饭吗?”
玲一脸无精打采地问道。买礼物等到填饱肚子以后再说。午饭过程中,我暗自打听了一下祖母想要什么,结果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回答,只能自己决定了。
吃过午饭,在自己房间休息片刻后,我便出门了。我跨上自行车,蹬了起来。
眼角余光瞥见了祖母的背影。她走进了储物房。
储物房里一片昏暗,她小小的背影好像要溶于这一片黑暗中。门静静地合上了。
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的景象,但那一刻不可思议地印在我的心中。虚弱无力的背影和毅然决然的步伐带给人一种奇妙的不平衡感。虽然这么形容有些奇怪,但是我感觉她是怀抱赴死的信念,一步步走向断头台的贵族老太太。
我又看了一眼祠堂一样的储物房,向大门口骑去。虽然碧空如洗,但湿气却好像低低地郁结在地面,令人不快。一路上大多是起伏剧烈的上下坡,没有一段平坦的路。虽然一眼看去镇子是建在一段和缓的斜坡上,但每栋房屋所在之地高低各有不同。沿着主干道一路询价,我了解了这条街上店铺的行情。虽然本地没有大店铺或者高级商店,但店面足够镇子日常自给自足。这是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村镇自然形成的形态吧。这么说更像个小小的城邦呢。
就怪这漫无目的地寻找礼物,找了半天也没有遇见合适的东西。正在我茫然地看着橱窗的时候,身后有人叫我的名字。没想到是神秘学研究部的部长,根津京香。今天她把长发编起,露出无论何时看都光彩照人的杏眼。虽然有些紧张,但我还是想让她给我一些建议。
京香略微有些疑惑地说道:
“给祖母的礼物吗,拐杖怎么样?”
“但我没见过她拄拐杖哎。”
“那老花镜呢?”
“她也不戴老花镜啊。”
“那……安眠枕、睡帽、保暖坎肩——好像也不行呢。”京香出了好几个主意后说道:
“买东西,如果不看到实物还真定不下来呢。”
她才初三,却在句尾常加上成熟姐姐们才用的语气词“呢”。可能是她有意识加上语气词,让人感觉挺有女人味的,真好。
我们又逛了几家小店,走累了就在咖啡馆里歇脚。我开心到几乎忘了此行的目的。就像做梦一样,和心心念念的学姐有了一次约会,而京香好像也并不厌烦。结果犹豫来犹豫去,最后决定买一把阳伞作礼物。可之后又一番折腾,是买白的好还是黑的好,又或者是意料之外的超豪华的大红伞。最后还是京香拿定主意,买了把无功无过的白色阳伞。
临别之际,她对我说:
“今天真开心呢,琢磨君。希望你下次还能再约我。”
那我当然要答应她了。归途中,我蹬着自行车脚踏板都感觉轻了好多。可是一离开京香,独自在回家的坡道上骑行,我心中升腾起的轻快气氛迅速地萎缩。为什么会这样我不知道,但应该是不太想回家。
夕阳在自行车前拖出长长的影子。车轮踩在我自己的影子上,可车轮每向前一段,自己的影子总是先走一步。我停下车,往身后望去。
残阳如血。
这一刻,与昨晚的场景重叠在了一起。一面火炎。
剥魔小屋中喷出火舌,舔上墙壁。我奔向小屋之时,周围浓烟四起,眼见火炎越烧越大